2019年5月24日星期五,今天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湛蓝如洗。
时间下午一点整,此时的G大篮球场上,一场看似激烈,也许是激情四射的篮球友谊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比赛是属于18级法律法本一班和非法本一班的。
早在这之前的周三,非法本一班的小迪同学就已经私信班上的女生大半,疯狂地为这场有自己参加的球赛拉粉丝,无疑,他算是这个男生为数不多的班级里最得女生喜爱的了,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样。Y也在小迪同学的邀请之列。
时间往前推一些,约莫是在正午二十四分,404寝室的大门被敲得砰砰砰地直响,楼上514寝室的两个同学按约定来邀请Y一同前往篮球场观看比赛,一个是张其岚,她们寝室的老张,一个是杨玉婉,她们寝室的室长。令这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开门的并不是她们期待的Y,而是她的室友G,一个法学院研三的学姐,胖胖的,皮肤倒是白嫩得很,正是准备着要回家去。
再说此时的Y正躺在床上,很早就已经没有睡意了,但仍然没有起床,这种天气对她来说太适合小憩个一二三四小时,是五月份以来她拥有的几乎是唯一可自由支配的悠闲时光。
听到门外的响动,Y猜到是谁来了,于是直直地坐起身来,清脆地说了句:“你们要去了啊,我还在床上呢!”声音里没有一丝的睡意,倒容易使人想到她可能是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睡了一个早午觉,也或许是一个回笼觉。
对方回答:“是的呢,我们要等你吗?”说话的是杨玉婉,不管是谁,声音对Y来说都是很好辨别的,因为Y自认为来此地之后结交的朋友都是很特别的。
“不,不,不用了,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Y对自己的情况是心知肚明的,换做在以前还好,偏就是在这一段时间,她和自己较着真儿呢,倘若没有好好地把自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收拾一番,是断然不会出门去的。
对方也干脆回了:“那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你弄好来找我们!”在听到Y的声音以后便也就先去了。
张、杨两人走后,Y很快下了床收拾起来,她完完全全继承了西南姑娘精明能干、手脚麻利的特点,三下两下就给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再加上身上特有的自信的气质,Y知道今天她又将博得不少情窦初开少年的眼球了。
但对于Y而言,一切都是压抑的。这种压抑不是莫名的,Y自己心里清楚地知道,从三月份甚至更早些日子开始,Y 就感受到了这种可谓之名的压抑,一开始只是慢慢地探了一个头出来,然后随着日子往前地推移越来越深、越来越厚,到今天已经快将Y给整个的吞并了。这种感觉太可怕了,连从来被认为无所畏惧的Y也被吓得胆战心惊、坐卧不安甚至寝食之事也完全没了心情,一切都乱了套了,连向来被认为是行之有效的唱歌也不能缓解千万分之一。
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这种吞噬人的可怕都源于两个字:缺钱!不,已经不是这样简单的字眼可以描绘的了,倘若这两三个月以来的日子还可以用穷困潦倒来形容,那倒是一点都不足以引起恐慌的,可是,可是呀,现在压迫着Y的,好长一段时间以来横在Y头上挥之不去的阴影,叫负债累累。Y已经被这样绝望的经济状况半是打倒了,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里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连她自己也没能想到过自己是怎样活过来的,仿佛一不小心那一口气就会缓不上来,然后让她整个地窒息掉。
事情发生以后,Y常常一个人就在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怎么会呢,到底是哪里不对,Y又想到了某个人说的话,也许知名也许不知名,管它的呢,话大意是这样的“如果你想要击败一个人,首先得从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入手。”不管是谁说的,Y想,他对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的心理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几个月以来连续不断地催债电话,几个月以来每日每日收到的借贷短信,每一次抱着侥幸心理接通的内容却那样熟悉的陌生电话,以及每一次害怕恰巧在身边的人可能会发现自己的窘迫情境的心跳突然加速和下意识护住手机的动作突然的快速和敏捷……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分一毫地瓦解着Y的心理防线,就快要杀死她了。然而Y还是很平静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微笑着并且一如既往地健谈,假装得若无其事,和每个身边经过的、对面迎来的认识的人打招呼问好,这样看起来,反倒是衬得别人此刻才是那个被压得喘不过气的人来。
对于身上最后一件应有装饰物的纠结把Y从所有的飘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到底应该背哪一个包呢,Y的书桌右侧的隔板上挂了满满一堆的包,单肩的、双肩的,可爱的、优雅的,清爽的、沉稳的,浅色的、深色的,好似所有风格的包都被Y集齐了。这一堆颜色、形状各异、风格不尽相同的包正好是对Y个人性格的写照了,多变的、难以捉摸的、容易勾起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心的,有的时候Y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她也被这样的自己震惊了,并且越发糊涂起来,久而久之,也就任其继续糊里糊涂地继续发展着。
Y取下一个黑色可爱的小包跨在肩上,包上是一只可爱的小鸡图案,两侧各有一只爪子,包底下还有两只小脚,Y很是喜欢这个小包,去年开开心心地背了一个夏天,可Y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自己一下还是把包取了下来,她想这包的颜色是与今天的穿着不很搭配的。
高腰白色无袖小背心,水洗蓝的浅色阔腿牛仔裤,裤子上的两条带子被系在背后成一个好看的蝴蝶结状,一件浅紫白的中长防晒衫罩在外面,衣服半是敞开的披着,衣尾够到牛仔裤一半长的地方,再加上一双粉红色的高帮CONVERSE帆布鞋,看起来很是清爽阳光。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扎得老高辫成麻花辫抛在脑后,略微有些塌的鼻翼两侧架着一副细细的金色和酒红色边交错的圆框眼镜,这样的装扮使得Y身上又平添了几分青春阳光的气息和清纯动人的味道。
反反复复地,Y取下一个包又放下,来回四五次都不能满意,最终还是决定干脆什么包也不要背了,这倒是十分地洒脱飘逸,于是拿了把阳伞,戴着耳机听着歌就赶紧出了门,出门戴耳机听歌已经是好多年的习惯了,只是最近几天才喜好上听轻音乐,与这炙热的酷暑天气倒是一躁一静地相互呼应起来。此时已是下午一点过一刻。
走近篮球场,Y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张其岚、杨玉婉,还有三人互相都很要好的李知含,于是便径直地走过去坐下,相互间简单问了好,便专心致志地看着球赛。场上此时正打得火热,两队共计十二个人在两个篮筐之间飞奔着不停来回,汗水打湿了衣服,脸也涨得通红,场外一众人则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伴随着新一轮的进球,间或有一两声欢呼尖叫从边上蹦出来,倒是冷不丁把这边Y一行十分淡定的四人吓一跳。
看着场上奔跑的球员,Y时而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双目无神地独自放空,也没注意到正前方从球场上飞过来的篮球,说时迟那时快已被一旁的张其岚精准地阻挡回去,然后回过神来安静而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我正发呆呢,没注意到”就又继续盯着场上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时间将近两点,比赛结束了。看着眼前自己班的篮框频频进球的一众四人波澜不惊地说着:“是输了吧”,预计要离开时就引得从场上走下来的小迪同学强烈不满,并且言辞抗拒说:“说什么呢,我们赢了!”四人又作很惊讶样说着:“我们以为输了呢,真不好意思”,便又继续向前继续着本也没有停下来的脚步,顾也不顾小迪同学在一旁大声指挥、甚而是恳求粉丝们一起合影留念,杨玉婉倒是想过去的,却也在另外三人坚定地离开的步伐之中败下阵来。
一众四人离开后信步走向了小吃街,本是想要买个Y从未吃过的双蛋黄冰淇淋的,谁料碰巧就没有了,也就只好以买了另外的巧乐兹巧克力榛果味儿冰淇淋替代作罢,再就各自回了各自的寝室了。
回了寝室的Y也没有别的事情,看了会儿手机,收到高中好闺蜜发来关于新近都在追的创造营2019成员王晨艺确实宣布退赛的消息,便又在网上找了一堆相关的视频看了,虽是很可惜的,但Y想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暇顾及上了。这几个月以来,Y一直重复着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再确定自己糟糕的经济状况,先看看支付宝余额、花呗、借呗,再看看微信,检查完京东金融白条、取现,最后又检查一遍最近的银行卡消费提醒短信,所有的所有都告诉Y自己是真的一穷二白、身无分文了,可是马上到还款期的钱,那笔巨款,到底去哪里筹得呢。
这时微信上有了新消息提醒,是非法学班级群里发来的,Y先看到了最近一条,有人在恭喜着什么,再往上翻Y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李知含以及班上另外一个女生的名字,是在恭喜她们三个人呢!原来,上个月Y参加了学校的一个征文比赛,这是文章获奖了,可是Y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三人中只有自己拿了优秀奖,没有奖金的。猛地,Y就想起了一个俗不可耐又老掉牙的故事,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也是某个比赛获奖了,然而看到消息的那一刻男主人公竟然放声嚎啕大哭起来,那样悲痛欲绝,因为他没有奖金,而他就是冲着那一笔可观的奖金去参加比赛的呀,那甚至是他穷困潦倒生活的救命稻草。
Y很礼貌地在群里回复了一个微信表情,是一个很可爱的卡通形象女孩开心地说着谢谢,但隔着手机屏幕,这一边的Y眼里几乎就要溢出眼泪,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多可怜呀,Y想着,这几个月来,初夏凉爽的风一点儿也没有带来令人开心的消息,这紧张的氛围快把她逼疯了。
她又想到了许三观,那个余华笔下卖血换钱的可怜人,曾经Y也为他难过,替他感到悲哀,可现在Y觉得自己就是许三观,同时也承继了这个可怜人悲惨的命运。Y忍不住自嘲起来,一边笑着,笑声也跟着疯魔了。笑着笑着,Y又想起了上个月与好闺蜜在成都的见面,闺蜜一脸严肃地说:“我和你的这次相见,我觉得什么都很好的,唯一让我痛心遗憾的是,我们还和几年前在重庆见面时一样,都没钱……”想着想着,Y忍不住哭了,没有声音,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就滚落下来。
球赛结束了,没有人在喝彩,Y所在的班级赢了,也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