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梦想使然,大学毕业后,我并没有立刻去找工作。相反,我更多的是去思考,如何将自己的一生变得有趣一些。我的前二十年和大多数人一样,循规蹈矩地读书,算不上有趣。前面的循规蹈矩愈发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我不要一成不变的生活。
从很早起,我就想开一家小小咖啡馆。如我所料,当我把这个打算告诉父母时,一开始父母比较反对,在他们看来,一个女孩子自己去创业,本身就是一条很艰辛的道路。但是我清楚地知道,人生需要争取才有别的可能。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一方面我比较执着,我告诉他们,这件事对我而言很重要,我希望自己能实现这个梦想。大概是我的执着感动了家人,在交谈的过程当中,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这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可以去做的事情,为什么恰巧都想开咖啡馆?
大概是因为真的热爱。而我想开咖啡馆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很想要拥有一个环境非常好又很漂亮的地方,可以在里面喝喝咖啡、看看书,跟朋友们聊聊天,又或是跟家人聚会。
早在 2004 年的时候,我已然在咖啡馆的江湖里游离许久, 我发现能符合我心目中这些条件的咖啡厅是没有的。趁年轻,开一家咖啡馆的想法是因此萌生的,与其抱怨没有,不如自己来实现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却也足够清晰明朗。这个咖啡厅的受众主要是针对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它应该是时尚充满活力的,完全适合喜欢经常跟朋友聚会的年轻人。
曾经有人问过我,开咖啡厅对你而言是单纯的梦想,还是对其也存在一丝从中盈利的念想?
其实我当时的想法并不是完全纯粹的想要靠这个咖啡厅挣钱,主要还是想要实现这样一个梦想。一辈子那么长,一定要去做有意思的事。也是在后来,回想起此事,我意识到,或许在年轻的时候人们可能对物质欲望没有那么强烈,所以也没有想到盈利不盈利这个层面。
因为未知,所以向往
当人们想去做内心向往的事情时,也会顺带发现,一切都不那么顺遂人意。
在创办花舍中最困难的时期应该是前期选址的时候。那是 2004 年,我花了大半年时间,找了很多地方,跑遍了北京的各大商圈。由于当时没有经验,又是单枪匹马地去做这件事,物质方面也很薄弱,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去沟通。
最早我的想法很简单,和大多数初创业的人一样,我准备用加盟的形式来开店,但是加盟的品牌出现了问题。加盟费和设计费都已经付过了,只剩下装修费的第三笔尾款。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是个星期五,加盟品牌商给我发来一封邮件催促我缴最后一笔钱。我回复他们周一或者周二支付。但是就那么短短的三四天时间,我再到店里去查看情况时,却发现我招的员工都走了,而且装修团队也说要停工。我百思不得其解,打电话给加盟品牌质问他们原因,他们给我的回复是因为我最后一笔尾款没有支付。我当时特别生气,因为我并不是没有付任何施工费,只是尾 款没来得及付,这件事情本可以协商解决,但是他们却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因为没有涉及到开业等过多不可抗力的事情,所以我就和加盟品牌解除了合同。
解除合同之后的日子,其实更加困难。要知道,房子已经租了,押金给了,不可能就这么一直停工。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找来设计师沟通装修方面的事情,然后每天去建材市场买材料。吃过一次亏之后,人就会变得格外谨慎,恨不得一根钉子都是自己买。
2004 年的冬天特别冷,我每天一大早就往外跑,路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时候也没有导航,我的方向感又不是特别好,经常开错路,从亚运村到香河要开四五个小时。加之我又是南方人,受不了北方这么冷的气候,坐在车里我都觉得被冻透了。挑家具只能完全靠自己,没有设计师帮忙指点,对家具的要求只能和家具城里的人沟通,其实他们也不太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感觉,大多时候我们比画 半天也找不到符合我审美要求的东西。每天十几个小时,风里来雨里去,吃也吃不好,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香河家具城旁边有个卖红薯的,我经常买两个,一个揣在兜里为了取暖,另一个就拿在手上,和工人混在一起啃着吃。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其实也很幸福,虽然很苦,容易迷失,对自己的选择产生质疑,就连自己也不知道继续坚持下去会怎么样,店能不能开起来,开起来后会怎么样,有太多太多未知的东西。而且你装修的环境自己喜欢,别人不一定会喜欢,于是当时的情况是店装了拆,拆了再重装,刚开始的设计装出来以后可能效果不好,就立马又拆了。 像刚开始我们设计过一堵墙,中间会装上设计好的灯,后来又觉得空间感不好,觉得压抑,所以又把那面墙全部拆掉了。整个装修的过程就是不断地调整,再不断地推翻自己。因为太过热爱,每一个小的细节都不想做不到位。
其实这个过程真的很痛苦,如果我没有信念和梦想的支撑,可能真的就会半途而废了。
吃过的苦照亮以后的路
有人曾问过我,在你创业初期觉得比较困难的事情是什么呢?
我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招聘方面吧。当初没有经验,每件事又需要自己亲力亲为,招聘员工必须自己亲自去跟人家面谈才放心。创业初期,烦琐的事情太多,当时要买家具,又要去办证照,可能我在十里河买东西,要招聘的员工在亚运村,我就得赶紧开着车赶去跟人家见面,每天来来回回好几趟。
想想那会儿其实我也刚踏入社会,对于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更没有人来教我怎样去做,只能靠自己去一点一点摸索,陆续招了十几个员工,在几天之内又全都走了。其实到现在我也不太清楚他们走的原因。但那个时候已经施工了,重新招工又很难,不像现在我有很强的人力资源可以协助我,基本上除了高层以外,一般的我都不用操什么心。
其实我当时挺迷失的,刚毕业就带着一腔热情去创业,加盟一个品牌,出了几十万加盟费,满心以为会有品牌的营销,人力资源的培训,结果现实是残酷的,一切幻想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是因为这些惨痛的经历,现在我们再做加盟,我会把所有的人力资源都给加盟商配好,包括我跟校企合作,定向招生,定向输出,定向培训,甚至人力资源都会配好,而不是像之前的我招完一个送过去,然后送完以后这个人就走了,这样完全留不下人来。招员工要考虑怎样对他们进行系统的培训,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企业要告诉员工,需要跟员工培训和沟通,并不是只是支付他们固定的工资就可以。
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企业,还需要我外出去考察,思考咖啡厅的商业模式到底要怎么做。
开店之前我带团队去了香港和台湾,我们把南方的水果捞带了回来。因为十几年前,在北京想要吃到热带的芒果,而且是冬天,能够保证芒果的美味,不涩,基本上没有任何一个品牌可以做到。而我们花舍真的是把这个水果捞做到了极致。直到今天,芒果冰激捞还是我们的招牌。
还有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就是办证照。不过这次政协开会我也提到了,实体行业在这种大环境下,政府部门应该怎么样简单放权,简单放权体现在什么方面都要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像我们这样有一定的企业规模和影响力,资源可以协调,办证照还是件这么难的事情,那么对于一个新企业、新品牌来说,为了办证照,跑五六趟七八趟,都是家常便饭。再说动不动就检查,今天罚三万,后天罚五万,能罚垮多少企业,民营企业缴纳多少税收提供多少就业,为什么就不能给中国的民营企业多一些支持。
当年跑工商局,经常受到那种横鼻子竖眼睛的对待,因为小时候家长保护的也好,没受过那种气,但是自己也明白为了办证就只能忍。每天抱着一堆东西,那个时候是创业初期,也没财务,只能每天自己背着现金十几二十万去。又怕被人偷,又怕被人抢,还得办证照,还得培训,还得装修,还得受气。
其实很多时候是梦想支撑着我一步步向前走。在创业前期遇到的困难真的很容易让创业者放弃。那个时候的内心不会像现在这么强大,也没有丰富的社会经验,很多时候回家累得哭鼻子,跟父母打电话谈及此事时,家里人都希望我能放弃此事,去找一份不错的工作,这样可能会比创业要轻松得多。那时候我挂断电话之后,都会自己偷偷哭一场,然后心中愈加坚定一件事,那就是我一定要成功。因为这件事是自己选的,也有很多事情自己不能接受,不能理解。后来想自己既然选择创业,既然想实现这件事情,这些就是必须付出和承受的。
再难都要坚持下去
网上有句话说得非常妙,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如果一帆风顺,那说明你要挂了。其实这句话套用在创业上,同样适用。
第一家店虽然经历了各种困难,但是营业以后的整体效果还是不错的。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第一家店处在混合商圈,地理位置好。而花舍的第二家店就不一样了,有了先前的经历,一切都显得顺利很多。第二家花舍咖啡馆开在渔阳饭店北侧,2006 年刚开始装修渔阳饭店就开始停业整修了。其实我在开第二家店时想的是,渔阳饭店可以把咖啡厅的环境升级,因为第一家店很快就盈利了,第一个月就可以盈利一两万块钱,后面就能够盈利十几万二十几万,可以说做得非常好。
我最初的想法是做得高级一点儿,换言之就是做升级版的花舍,把所有一切全都升级,单单是一个外地面装修就花了三四十万,店里的屋顶找的是中央美院的艺术家画的,仅仅是那个顶上的画就画了一个星期。年轻的时候容易膨胀,也容易迷失,我觉得年轻的时候一定会这样。虽然我开第一家店的时候真的吃了很多苦,但还是做得很成功,所以就觉得之后再做什么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也就
想做得更高级一些。
第二家店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地砖之类的,都是买的最好的,整个装修都弄得很时尚很漂亮。当时我在那家店里投了四百多万,但是它并没有给我预期中的回报,甚至可以用很惨来形容那家店的营业额。一个月三四万的营业额,就相当于一天卖一千多块钱,就等于说每天几乎没什么收入。那家店一个月的租金高达八万多,我到今天都能记得那个房租的数目,八万四千二百一,因为当时我甚至
连房租都快交不出来,更别提要支付员工工资了。
其实人在经历这种亏损的事情时,对自信心的打击是很大的。有一件事,我一直记得特别清楚。有一天我的一个朋友带着她的孩子过来找我。那孩子问我,“怎么咱们店里就咱们一桌客人啊?”她妈妈脸上有些尴尬,帮我打圆场对孩子说,是因为干妈的店刚开所以人才少。
虽然尴尬,但是事实如此。当时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很多朋友知道之后,都好心地常来店里捧场,甚至会带他们的朋友到店里来。那个时候我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劝我把店关了,因为他们每天到店里都会看到生意惨淡,我的朋友们都非常担心我整个人的心情也会因此受到影响,会变得很沮丧,很迷失,也很无助。但是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我,必须要坚持,因为如果这家店真的关了,才是对我最 大的打击。店里一个月大概亏损二三十万,基本上付不出工资了。当年没有这么精细化的管理,我也不舍得裁员啊。从第一家店开起来,我就跟我的员工们像家人一样,每天大家在一起,年纪都相仿,处得很好,而且感情也很深。第二家店的员工都是从第一家店调过来的,你让我去解雇与我有革命情谊、陪我吃过苦的人,我做不到,如果我这样去做,势必会轻松许多,但是我也会失去更多。
当年我有一个员工,来花舍之前,睡了三天桥洞。其实员工身上发生的事情对我触动都挺大的,如果我把这个店关掉,那我的员工就会因为失去工作而无家可归或者找不到工作,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我觉得店一定不能关,再难都要坚持下去。
年轻无畏的代价
那你是我人生最难挨的一段时间,我像是回到了最初,我问自己,坚持就一定会成功吗?
我每天都会去店里,晚上也是夜夜睡不着觉,因为不知道要赔到什么时候,而且第一家店赚的钱也不足以弥补这家店的亏损,所以等于还要不停地砸钱。我这个人天生又比较要强,虽然父母会给你一些支持,但是也不能总是去找父母要,后来我自己偷偷摸摸把房子卖了。
按现在来说,那房子就是以低于市场价的超低价格卖出去的。当年也不知道可以用房产去抵押,因为年轻没有这种概念,毕竟刚刚踏入社会。我也不知道我卖完这套房子,发了工资之后下个月怎么办,就想着无论怎么样必须坚持,必须扛着。
当我坚持到我实在坚持不动了,大概差不多过了一年半的时间,你不知道这种煎熬什么时候会结束,会耗上多长时间,但在那一年半中我真的收获了很多,很多时候自己很痛苦很迷失,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员工,我就会充满动力。我就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扭转局面,把一切带向好的局面。
那是 2007 年,不忙的时候我会坐在靠窗的位置,我在这间咖啡馆里投入的热情并不少于第一家。整个咖啡厅的内部结构,环境装修花费四百多万,也在餐饮和服务的细节上做了调整,它不仅仅是一个升级版的咖啡厅,还有我的梦想和野心。
我也会观察窗外,我发现来这边的帅哥美女很多,经常看到门口停的车都是兰博基尼、法拉利之类的。那么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生意会如此惨淡?我每天都会去和每一桌客人沟通,无论是朋友还是客人,我都会主动去询问,比如我们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会一边沟通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审视存在的不足,然后跟员工开会,大家一起讨论并去做调整。我们就是这样由最初的只卖咖啡、水果捞,到简单的西餐,慢慢调整后,我们提出了咖餐的概念。因为只卖咖啡和水果捞可能差异化并不明显,所以我们就进行了加餐。我自己对餐饮的品质要求还是挺高的,每天都会去跟厨师长沟通,调整。后来营业额在 2007 年底到2008 年 3 月份,有了一个质的飞越,上涨了很多。
其实成败就是看坚持。从那个时候起,晚上就开始有人排队等着进店。每个员工都是发自内心地工作,看到大家心里有归属感的时候,我觉得我真的很幸福。这家店一直在坚持,一直在迷失,但一直在往好的方向走。
当我坚持了一年半之后,生意突然好起来了,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真的非常开心。
我为了员工在坚持,为了自己的梦想在坚持,到最后产生了这个奇迹,可能那段时间对我一辈子都是非常重要的。虽然现在讲起来,不会再有当时那么强烈的感觉,但是那个时候对我而言,这绝对是让我继续往下走的最大动力,也让现在的我感慨:年轻无畏的代价不一定就是失败,也有可能是获得成功。后来我的那位朋友问我,如果重新来过你还会选择卖房子吗?我的答案是,会,一定还会这样做。
坚持,但不盲目
说到这里时,肯定很多人会有一个疑惑,对于现在的创业者,你会鼓励他们不顾一切地去坚持所做的事情吗?
我们来分析一下,如果我的整个品牌的定位和商业模式的定位有问题的话,第一家店就不会成功,而第二家店失败的最重要原因就是选址的问题,基本上算是出现了不可抗力的问题。因为渔阳店是在街里面,不像亚运村店毗邻主路,有写字楼有住宅,是混合型商圈。周一到周五有写字楼的上班族,周六周日有附近住宅区的住户,所以周一到周日的营业额是相当稳定的。而渔阳店属于使馆区域, 当年也没有写字楼或者住宅楼,周围居民大部分人都是刚刚入住,离渔阳饭店的距离也不近。渔阳饭店刚装修好就停业了,一停业就一年多,这属于不可抗力。但是钱已经投进去了,就没有办法再收回,而且店重新开业其实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只要扛过去了,还是会得到预期的目标。不过这并不是盲目的坚持,义无反顾也是要分清状况的。
因为一生不长,所以要去做有意思的事。因为前路未知,可能充满艰辛,所以我们带着一腔好奇去过活。我们努力奋斗,与所有可能遇到的失败对抗,也许不能完全获胜。但在这过程当中,我们收获的人生是丰富并且多彩的。年轻就应该无所畏惧, 这样才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