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语:看惯了分分合合,对于爱情总是习惯先报以怀疑的态度,不是不信,而是现实。
很长时间了,差不多整个冬天,还不够,加上暮秋的一个月。我的心浸在疾病的阴冷中,像南方小弄里那种多年不见阳光的潮湿的霉苔,只要心放上去,就会无助地滑下来,没有片刻的稳妥。
起源是哥的病变,他刚刚跨入半百。人生的多数时间,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临近八旬的父母的操劳让我的心始终处在阴冷之中。
病房是个人与人没有距离的地方。同样的病,差不多的治疗方案。每天见到的的也是同一拨脸孔的医生,护士以及他们那和白大褂一样没有表情的问诊。
哥的病室是小间,三个病友,相对于大病房,清静一些。
挨窗的是一位老者,60多岁,时而糊涂时而清醒,老婆,子女好几个,轮流陪护。
守在门旁的一位男子,脸色蜡黄,只有一个女人陪着,是他的老婆。
男人五十出头了,看得出来。女人却显得年轻,白净的脸,有几分姿色。一问,只有30多岁。两个人在一个饭盒里吃饭,一块鱼。女的夹起来喂男的,男的咬了一小口,说不爱吃,让女的吃,女的坚持让男的全部吃完,把鱼骨头吐到她的手心。
晚上,我借了一把椅子,放在两只床的空挡,让那女子把脚搁上来,我也把脚放上去。
我是经常失眠的,尤其在医院这种地方,眼睛一会儿盯着液体,一会儿看看手机上的信息。一个远方的朋友,不时发来简短的问候。
女子却呼呼地睡了,还把外衣脱掉,只穿着贴身的背心和秋裤。我把带来的毯子搭到她裸着半边的身上,她浑然不觉。呵呵,羡慕她的睡眠。
几日下来,约略知道了他们的情况。
男人和女人租了一间房,在城里。两个孩子读书。男人开出租,是替别人开,女人照料孩子。男人的肾已经不行了,每次住院,做一阵透析,稍好,就出院,住不起。(励志文章 www.telnote.cn)
那天,听到了男人和女人的对话:
男人:把孩子送回村里吧,有爷爷奶奶照料着,也放心。
女人:不行的,村里的教学质量,会毁了孩子的。
男人:就剩这几千块钱了,出院吧,好歹给孩子留着。
女人:做完这次透析吧,再和医生商量一下。
男人:这次出去,把证办了吧,给孩子们个交代。
女人嗯嗯地应着,喉咙里像被什么扎着。
之后的几天,大约三天,我没有去过医院。再次走进病房,门边的床位空着,想着那两个人的对话,如天方夜谭似的。
我去了护办室,看到了登记人的名字和年龄。我去了主任医师那里,知道了那个人病的程度。数年前,就辗转南京和青岛的大医院做过为时不短的透析了。
清理卫生的大姐告诉我,两个人还没有办理结婚手续。这次出院,可能要办了。我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
此后,哥哥转院治疗。我也再没有听到那两个人的消息。
小年那天,我去那家医院取药,碰到了清理卫生的大姐。说起那一家,大姐帮我在住院部查到了那家人的地址。几番打听,我找到了一条胡同,一个僻静的农家小院。一间把边的小平房,就是那家人的住所。
东家说,孩子放假,一家子回去住了。我趴在窗玻璃上,看到了那个家。两张拼在一起的双人床,摞得整整齐齐的铺盖,地下支着一张小方桌,四张同样简易的凳子,桌子上扣着一摞碗盘,还有几本摩挲得发黄的书,薄薄的,可能是孩子们的课本。
玻璃是新擦过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进屋内。玻璃上贴着一方喜字,边上露出手工的痕迹,显然出自女主人之手。
房东是个饶舌的妇人,叨叨着,原先人家是有婆姨的,差不多十年前两人糊在了一起,男人做生意,女人是雇来打工的,有了孩子,遮不住了。男人和那边离了婚,家产也全给留下了。说起来这女人命赖,男人的病那会儿就有了,还得靠她打工养着。可这女人就是不离不弃,嗨嗨,人跟人要好了,还真是没法子……
过了小年就是年了,满大街的年味儿铺排着,堵塞着人的视觉神经。
不知道,那真正成了一家人的夫妻,过年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欢喜的气氛是别人家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