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阿姨是妇产科的老护工，拿着低廉的薪水做着妇产科最脏最累的活儿，却天天盼着上班。有一天，她正要下班，救护车送来一个17岁的待产少女……
1
2015年8月的一天，轮到我和妇产科同事程云一起值大夜班。晚上十一点多，我照例提前半小时赶到单位，就为了吃一口姚阿姨做的手工水饺。
我叫吴晓慧，90后，医科大学护理专业毕业后，回了老家这座二点五线城市，在一家二甲医院的妇产科做助产士。一上班，我就认识了神人姚阿姨。
姚阿姨是我们妇产科的护工。我们科室的护工，由护士长和妇产科主任管理，所有想进来当妇产科护工的人，都必须具备一定的护理知识和技能，通过护工资格考试，持证上岗。姚阿姨是在40多岁的时候拿到证，应聘进了我们科室。
姚阿姨的主要工作是为刚生产完的宝妈们擦洗身上的秽物，保持清洁。这个工作又脏又累，薪水还不高。许多护工都干不长，姚阿姨一干就是十多年。姚阿姨家并不缺钱，丈夫虽早逝，但家中有房产。儿子上大学后，年年拿奖学金，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从事金融工作，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都不菲。我们常鄙视姚阿姨，都五十好几的人了，有福不知道去享。她却说喜欢上班。
姚阿姨是真的喜欢上班。妇产科的护工，不管是谁要请假，她第一个站出来顶班。每次上夜班，她都要给我们带热腾腾的夜宵。我们这班小姑娘最喜欢她的手工水饺。轮到她休息，她也待在妇产科，谁有需要她就上前搭把手，还给我们做饭。
姚阿姨什么都好，就是爱唠叨，说辞还一套一套的。我们年轻小护士爱漂亮，节食减肥，她叨叨：“你们这群丫头，瘦得跟猴儿似的，快来吃阿姨给你们做的大肉馅饺子，把你们喂得肥了才好找对象！”碰上有婆家为难产妇，热心快肠的姚阿姨必定上前打抱不平。
这不，我一到产房的清洁室，就见姚阿姨正在吃力地给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宝妈擦洗，嘴里不停叨叨道：“阿姨给你擦干净。你啊，现在是最英雄的时刻，但作为女人，即便在这种时候也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回病房。把狼狈、邋遢，不好的形象都丢到一边，要像天使一样回到你老公身边……”满脸疲惫的宝妈，被姚阿姨如此中二的措辞逗笑了。
ldquo;嘿！姚阿姨，又在唠叨！”我故意打趣姚阿姨。
ldquo;哟，嫌我唠叨，等你结婚生孩子，我就不给你整理，随你邋遢去！”我故意朝她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笑嘻嘻地跑去值班室：“姚阿姨，你才舍不得呢。我吃饺子去喽！”
每天上班，有姚阿姨的夜宵和叨叨，再苦再累也不觉得了。
2
那天，我吃完饺子，也到了接班的时间了。而姚阿姨已经收拾好，准备下班。突然，产房门口的呼叫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有急诊！
只见急诊室的同事们急匆匆推着车，急诊护士一边按着不断抽搐的姑娘，一边向我们产科王医生汇报病情：“姓名、年龄不详，刚刚她一个人倒在路边，被路人发现打120送来急诊室。来时急诊检查血压脉搏氧饱正常，怀孕八个月左右，胎膜已破，有3到4分钟持续50秒的宫缩，宫口已经开大，但胎心很弱。胳膊上有细小针眼，推测有吸毒史。”
ldquo;上胎心监护，开通静脉，抽血查全套，包括各项抗体！大家小心，有吸毒史大多会有传染性性病，注意自我防护！”王医生给出口头医嘱。
我和程云赶紧换上装备，准备接生。一进产房，王医生脸色大变：“产妇胎盘早剥，必须立即进行剖腹产手术。”我赶紧捋起女孩的衣袖，准备抽血。袖管撸到上臂，简直触目惊心：女孩细小的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儿！我朝女孩看了一眼，一张清纯精致的小脸裹在乌黑的长发里。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吸毒？
王医生看了看女孩的针眼，说：“准备手术！情况紧急，大家注意隔离！”王医生话刚说完，又顿了顿：“她没家属陪同？电话报医务科备案，再110报警，看能不能找到家属！”
王医生的话，立即将我的思绪拉回来。这时，程云抬起头说：“胎心减慢，阴道流血增多，血压降低！”“大出血，立即准备血浆。”妇产科手术室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生死赛跑，我们不敢怠慢，拼尽全力想留住这两条生命。
然而，有的人是如此不惜命。手术进行时，手术室的巡回护士突然说：“地上有血！产妇拔掉了输血针头！”王医生第一次在手术室冲产妇发了脾气：“你这样会一尸两命！既然给了孩子生命，它就有权利来到这世界上！”巡回护士赶紧重新给女孩扎针输血。可她刚刚安静了一会儿，毒瘾发作了！女孩全身剧烈抽搐，护士已完全无法控制。王医生立即让麻醉师上了一定量的杜冷丁和安定，让她睡了过去，手术才得以进行。凌晨一点左右，我们亲手迎接了一个小女婴的诞生。
这个女婴，真是九死一生。
我们做完手术出来，姚阿姨便跟了上来。“姚阿姨，你不是下班了吗？怎么还没走？”姚阿姨顾不上回答我们的问题，只一个劲儿地问：“我刚才听你们说，那个女孩生产，没有家人陪？还吸毒？她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我们来不及细说，只告诉姚阿姨，生产过程险象环生，女孩还寻死，好在母女平安。
姚阿姨长舒了一口气：“好，好。我这就去给她做清洗和护理。”我赶紧拉住姚阿姨：“您都工作到半夜了，该回去休息了。再说，这是个不良少女，有毒瘾，传染性性病和艾滋感染的几率非常高，小心传染。她和孩子的血液都送去化验科了。”姚阿姨白了我们一眼，气呼呼地说：“亏你们是学医的，我老太婆都知道这些病会经过哪些途径传播。”说着就推开我，去给女孩清洗身子。
我怕姚阿姨太劳累，赶紧过去帮忙。我们一起将女孩清洗干净后，将她送进了病房。姚阿姨一刻也不闲着，又动手给孩子冲奶粉，嘴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叨叨：“哎呦，这个宝宝好瘦，一动也不动。”我实在怕姚阿姨惹上麻烦，冒着再次被喷的危险，劝她别管这个女孩。
姚阿姨又叹了口气，说：“她一定是个可怜孩子，好好的谁愿意这样呢！在她家人来之前，我伺候她坐月子。”姚阿姨一边给宝宝喂奶，一边嘴里唠叨：“小宝宝，看你瘦的，奶好了，你有得吃了。”
我一边朝滥好人姚阿姨“翻白眼”，一边朝那个姑娘瞥了一眼。那姑娘分明醒了，却还在假寐，看都不看孩子一眼。我有些愤愤不平，示意姚阿姨这样的女孩不值得帮。可姚阿姨朝我使眼色，暗示我不要揭穿她！
姚阿姨继续叨叨：“小姑娘，我不晓得你叫啥名字，但阿姨跟你说啊，你现在也是妈妈了，不管遇到什么，都要为了宝宝好好活下去。宝宝的血已送去传染病科检查了，明天出结果。孩子这么瘦弱，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啊！你睁开眼看看宝宝，宝宝很漂亮，很像你。”
然而，女孩根本不搭理她。我实在看不过去，赶紧溜出了病房。
3
这个女孩的高颜值和吸毒的强烈比对，引发了我和程云的八卦之心。然而，女孩的身份一直很神秘。女孩的家属一直没有来，她也一直假装睡觉，不吃不喝。
这天下午，王医生从医务科获悉，警方接到医院报警后就着手调查女孩的信息，并联系上了女孩的父亲。但女孩的父亲一大早到派出所交给民警5000元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女孩的妈妈则一直联系不上。“我也拿到了产妇和孩子的检测报告，两个人都是梅毒，幸好是早期。”护士长一听，暴脾气就上来了：“这些孩子脑子不清醒，家长也糊涂了吗？好歹现个身把费用交了吧？”
那天的小会，我们商量决定，动用小金库给女孩支付住院费和手术费。我们一直有个小金库，主要是病人送来又还不回去的红包，遇到有困难的、很需要帮助的病人，就报告科室主任，可以帮病人支付医疗费用。
这个小金库，经过我们一致同意，由姚阿姨保管。偶尔遇上特殊情况，我们也会额外捐出自己的夜班费，也统一交给姚阿姨保管。
姚阿姨得知我们准备帮女孩，一个劲儿地给我们作揖，道谢。护士长气呼呼地说：“亲生父母都比不上一个萍水相逢的姚阿姨。这样的父母，能教什么样的孩子？”护士长正在更年期，脾气就是冲，又心直口快，我和程云相视一笑，赶紧干活去。
第二天上午，警察带着调查到的资料和女孩父亲留下的5000元钱来了医院。我们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女孩，女孩眼神惊恐，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姚阿姨赶紧上前抱住她，叨叨说：“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难处，跟阿姨说，阿姨帮你！”我在姚阿姨身后拉都拉不住，急得直跺脚。女孩“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将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们。
女孩叫杨韵，17岁。三年前，她家里拆迁，他们家补偿了一套大房子和200多万现金。有了钱后，杨韵爸爸去投资做生意，200多万的补偿款赔了大半不说，还带回来一个小三。爸妈感情本来就不好，她妈妈一怒之下离婚了，杨韵被判给了妈妈。没多久，她妈妈交给她一张存有10万元的银行卡和交了两年房租的出租房，一去不回。她爸爸再婚，还生了个儿子。
杨韵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她以为是自己学习不好、人不乖，爸爸妈妈才离婚的。所以，她开始拼命学习，一年半的时间从学渣逆袭到学霸，中考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然而，她依然没有得到爸爸的青睐，连学费也只给她交了一学期。
杨韵觉得自己像是爸妈身上多长出来的瘤子，谁都想割掉。她开始瞎折腾。逃学，跟不良社会青年瞎混。因为好奇，她吸食了毒品。之前，她逃学，只要爸爸来找她，她都能乖上好长时间。去年，她因为吸毒被行政拘留，她父亲觉得丢人也折腾不起，加上后妈阻挠，彻底不管她了。
被学校开除后，杨韵作天作地起来，很快将10万元挥霍一空。钱没了，她就在狐朋狗友的撺掇下去夜场上班，给钱多就出台。直到三个月前，她才发现自己怀孕6个月了，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一起玩的青年都怕被杨韵找上，一哄而散。杨韵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个月，身无分文后，只想一死了之。进医院的那天深夜，她在街头游荡，因毒瘾发作昏倒在路边，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
杨韵讲完后，还来了一句：“活着真没意思。”姚阿姨一巴掌拍在她的肩头，骂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很多有意义的事让你做！你爸妈不疼你，姚阿姨疼你！”说着，姚阿姨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杨韵看着姚阿姨这副模样，潸然泪下。
姚阿姨赶紧端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鸡汤，舀起一勺递到杨韵嘴边，唠叨道：“你刚生产，该喝口汤补充点营养了。这是我让同事刘大姐帮忙炖的，土鸡，鲜。浮油都已经撇干净了，你赶紧喝点。”
杨韵终于张嘴进食了，我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医院就是人性和悲欢的集散地，生生死死，我们也见多了。可那时那刻，我还是为杨韵可惜。长得那么漂亮，学习成绩又好，放在谁家还不是个公主了？投胎，可真是个玄学。
4
然而，杨韵喝完鸡汤没多久，毒瘾再次发作，在我们这里实在无法控制。主任跟医务科和警方商议，提前让杨韵去戒毒所。
两名民警将5000元现金放到杨韵的床边，将所有情况都告知了杨韵。“我们刚刚同医生问过你的情况，你和宝宝都染上了梅毒，需要治疗。你毒瘾频繁发作，必须强制隔离戒毒。你的病将在戒毒所的专属医院里治疗。你不用担心孩子，你治疗期间，孩子将由福利院代为收养、治疗。”
杨韵默默地流起泪来。姚阿姨则又开始叨叨：“韵韵啊，你刚手术，去那边治疗，还是要吃点有营养的。住院费什么的，你别烦，我们妇产科的医生和护士姐姐得知你的情况，已经帮你把住院费和宝宝的治疗费都凑齐了。这鸡汤，你再多喝几口！”
ldquo;谢谢阿姨！”杨韵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下午四点半，戒毒所专属医院来车接杨韵。警察刚准备掏出手铐，姚阿姨上前一把拦住，还将两名警察拉到病房外，小声说：“警察同志，她刚手术，走的力气都没有，能跑哪儿去啊！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当众被警察拷走，让她以后怎么活！”民警便将手铐收了起来。那天，我和姚阿姨将杨韵送上车，随后又将宝宝送去感染科接受治疗。
杨韵走后，我们给她的宝宝取了个小名儿，叫韵宝。科室所有医护人员，都特别喜欢韵宝，只要有空，都抢着抱她，送她去感染科治疗。每次大家逗韵宝，护士长都一脸嫌弃，嚷嚷道：“千万别让患者和家属拍到你们在逗孩子，否则我们可就是玩忽职守，会被网友骂死。”
杨韵需要强制隔离戒毒两年。我们决定，这两年里，我们每个月拿出夜班费500元交给姚阿姨，让她给韵宝买奶粉。护士长得知我们在凑钱，翻着白眼丢过一张红钞票，又翻着白眼飘走。每个月如此。
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孩子的梅毒被完全痊愈。随后，孩子被市福利院收养。
妇产科故事多，没多久，因为高颜值和悲惨命运而被我们全科室人挂念的杨韵，渐渐被其他的人和故事替代。而我们也因工作太过繁忙，精力有限，越来越少提及杨韵。对于杨韵的宝宝，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每个月从加班费里凑一部分钱交给姚阿姨，再送去给宝宝。
10月的一天，又轮到我值大夜班，我还是照例早来半个小时，去休息室吃水饺。姚阿姨一见到我就乐滋滋地说：“小吴，我10号去戒毒所看了韵韵。韵韵长胖了，气色好了不少。”原来，姚阿姨每个月10 号先去福利院看韵宝，给韵宝拍照，再去戒毒所看杨韵，给杨韵带去韵宝最新的消息和模样。
姚阿姨详尽地将杨韵在戒毒所的生活给我汇报了一遍。“杨韵说，要感谢你们，她要为了孩子和你们坚决戒毒。”听了杨韵的现状和决心，我浑身也充满了力量。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助产护士，偶尔帮了一点小忙，却成了一个失足少女改过自新的动力，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工作真的很有意义。我看着姚阿姨讲起杨韵时脸上的欣慰，我突然明白，不缺钱的姚阿姨为何这么喜欢这份又脏又累薪水又低的工作。
那天上班前，我将护士们凑上来的夜班费500元拿出来交给姚阿姨：“姚阿姨，还是照旧，给宝宝买点好奶粉。”姚阿姨连忙推了回来，高兴地说：“这钱啊，以后都用不上了。宝宝被刘主任收养了。他们工资高，还怕宝宝没奶粉吃？”
刘主任是我们医院儿科的主任医师，他妻子也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在肿瘤科。夫妻俩高颜值高学历高薪水，无奈刘主任的妻子无法生育，双方父母也一直劝他们领养一个孩子。
孩子与父母，也看缘分吧。刘主任这些年不知道给多少新生宝宝做过体检，可就是没有碰上与他们夫妻俩有缘有份的孩子。姚阿姨在医院人缘极好，尤其是跟妇产科相关的几个科室。刘主任想要抱养孩子的消息，她也找人打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由得为姚阿姨点赞。姚阿姨说：“我原本想等韵韵戒毒后再去福利院将孩子接回来。可转头一想，她还那么年轻，需要从头再活，带着孩子，对她未必好。而孩子也需要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才能更好的成长。我跟韵韵商量后，她也认同我的想法。所以，我腆着脸找了刘主任一家。他们都是学医的，有知识，不歧视孩子曾得过梅毒，还说韵宝就是他们亲生的。而韵韵也保证，绝对不打扰他们的生活。”
姚阿姨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们科室的人，我们还是照例从夜班费中凑钱给姚阿姨。毕竟，以她的滥好心，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张韵、李韵等着她去帮助呢。
5
2016年秋季的一天，连续多日的阴雨过后，天气终于转晴，我和程云趁着午休去单位附近的公园里晒太阳，居然偶遇刘主任的母亲在遛娃儿！这是韵宝被送走后，我们第一次见到她。
跟杨韵一样，这孩子是个美人胚子。我和程云立即跑过去看孩子，见到我们的护士服，刘主任的母亲自然知道我们是刘主任的同事，也高兴地跟我们分享孩子的趣事儿。自从这次偶遇后，我和程云去公园去得更勤快了。
时间过得特别快，一晃两年过去了。期间，程云怀孕当了妈妈，我也终于被姚阿姨喂胖嫁人了，韵宝也能说会道了。
2017年9月的一天，我和姚阿姨、程云去公园散步，又碰上韵宝了。韵宝见到我们，大喊着“阿姨”朝我们跑过来。喊着喊着，她突然指向不远处的一棵灌木说：“阿姨，阿姨。”
我定睛一看，有个瘦弱的身影闪进了树后。我有些疑惑，姚阿姨说：“一个多月前，韵韵出来了。她求我带她看看宝宝，说只偷偷地看一眼就走。”我下意识地用余光往那棵树的方向扫了一眼，发现杨韵露出半颗脑袋在朝我们这边偷看。
我的心头一阵刺痛。她站那么远，又偷偷摸摸的，哪里看得清孩子的模样？于是，我故意朝杨韵所在的方向小跑，引逗韵宝追我。我们挪到那棵树旁边时，轻轻咳嗽了一声。
杨韵探出半颗脑袋来，满脸泪痕。我赶紧冲杨韵递眼色，让她出来跟孩子相见。为了不让孩子奶奶发现，杨韵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走到孩子跟前，痴痴地看。
那一瞬间，我看到一个无助而善良的母亲。回去后，我将情况跟其他同事说了，提议帮助杨韵。第二天的午休时间，姚阿姨将杨韵带进了医院。强制隔离戒毒的人员，回归社会后，复吸率非常高。杨韵必须有人加以引导并监督。
姚阿姨提出让杨韵跟她住，她上班带着杨韵过来打下手学护理，二十四小时监督。这个办法，确实是隔断了杨韵以前的交际圈子和生活圈子，她学好护理，今后也能有个养活自己的技能。只是，当一名合格的护工，需要通过正规培训达到一定的学时，再参加考试拿到资格证才行。
这时，护士长抱着一叠书推门而入，还顺手抽出一本敲我们的脑袋：“做好事怎么不带我？一个月前姚阿姨就在我跟前唠叨，让我想办法帮杨韵。呐，我已经向院部申请了一个我们科室护工的名额，让杨韵先帮姚阿姨打下手。做满三个月，我考核，合格就留在我们科室。”
我们几个小护士纷纷嘲笑护士长平日的凶悍都是装的，护士长立马露出一副凶相，喝道：“作为我的人，你们就这点出息！留在妇产科当护工的机会就把你们乐成这样？”
接着，护士长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我们本地的卫校，面向社会招生。杨韵若能通过考试，就能上卫校的中专班。有了这个文凭，就可以考护工的职业证书！三个月后考试，合格就可以正式上学拿文凭！”说着，护士长将她怀里那厚厚一摞书放到了杨韵跟前。
杨韵泣不成声，“扑通”一声跪下了，一个劲儿地感谢我们。大家七手八脚扶起她，说：“我们都是些冷酷无情的医护人员，你最该感谢的是姚阿姨。”
杨韵在科室干了半个月，就能帮姚阿姨承担大部分的工作了。她护理的病人，治疗上都非常配合、到位。干完活，杨韵就去看书，有不懂的就请教我们。我看见她的书上画满了记号，空白处都写上了心得。偶尔，我们还会陪她去公园偶遇韵宝……
作者 | 吴晓慧 职业 助产士
编辑 | 阿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