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被冲进来的警察按到在地上,我知道我穷其半辈子拼出来的一切全完了,可我却感觉从没有如此轻松过,像是憋了许久的气,终于可以放肆的呼吸了......
和我一起被抓的这个小伙子简直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带他走这条路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如果可以,我会揽下所有的责任。
毕竟他还年轻,哪一个衣食无忧的年轻人愿意混黑道,无奈进来,等混到衣食无忧的时候,却又已经出不去了。
我不也是这样?
NO.1集是因,苦是果;道是因,灭是果
童年对我而言,就像我现在每天晚上做得噩梦一样。
父亲是个赌徒,他常和我说:人活着,就是赌博。每次他赢了钱就会买酒喝,喝高兴了偶尔还会赏几块钱的零花钱给我,如果赌输了,他也会买酒喝,喝多了,撸起袖子就打我。
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最后坚决的和父亲离了婚,甚至连我的抚养权都没有想过要争取。
没有了母亲的管束,父亲更加无顾虑的去赌,最后把家里能当卖的东西全部拿去当卖了,而我,只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苟延残喘着。
十五岁,初中毕业,也意味着我读书的日子走到尽头了,父亲不会再承担我的学费,就算我的成绩十分的优异,毕竟当时,我连一日三餐都得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人到了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就会不顾一切,不折手段的去谋生存,更何况,我从小生存的环境,确实让我的心智比同年人要成熟得多。
佛说:集是因,苦是果;道是因,灭是果。
我没有领悟到集、苦、道、灭的真谛,书上说,集为集聚骨肉财货,苦是生老病死,灭为灭惑业而离生死之苦,道为完全解脱实现涅槃境界的正道。而我,为了生存,无了集,吃了苦,受了灭,也选了道——一场输不起的赌博。
NO.2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有几个好兄弟,这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珍惜的财富。
孩童时期的友谊源于一起玩耍,而我对他们的感情远远不只是在一起玩。在我饿的两腿发软,双眼发黑,偷着人家果园果子吃的时候,他们会找到我,带我去吃东西,然后从不要我做什么回报。
初中毕业后,除了老二和最小的老七去读高中,剩下的五兄弟彻底的成为了社会人。
我出生虽然穷,但也正因为穷,所以我的内心特别强大,可以这么说,如果有人出一百块钱让我吃坨屎,我能把他吃到破产。十五岁,我过够了苟延残喘的日子,我虽然没想过一夜暴富,但也在不停的想办法让自己能过得好点。
我发现汉城飞速的经济发展,有私家车的人越来越多,但由于有的地方还是泥巴路,所以车子很容易脏,于是我叫上几个兄弟开始在车子聚集的地方给人洗车,5块钱一辆,一天下来能赚到两百多块,这让当时的我尝到了甜头,原来,钱,这么好赚。
就在我们策划着扩大业务,找一些同样初中毕业了没读书的同学来一起做这个事的时候,老大和老四被打了,打他们的人放话说:如果我们再敢在这块区域给人洗车,下次见到就打断我们的腿。
我刚从贫穷中看到一点点希望,而就这一点点希望,也有人要给我踩灭,我从没有这么愤怒过,那么,你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人嘛,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我也不例外。
威胁我们的人叫大飞,是这片出了名的小混混,比我们大四五岁,高中毕业之后,聚集了一群人在这片区域收收中小学生的保护费。那次,大飞从网吧出来,看到老大和老四在网吧门口给人洗完车,那人挺有钱的给了张二十的,也不要老大找了。大飞逮住机会,堵了老大和老四,摸清了我们赚钱的套路,然后把老大和老四揍了一顿,威胁老大,说这片区域洗车的活全归他了...
愤怒归愤怒,我明白,凭我们五兄弟,给大飞挠挠痒都不够,明的肯定干不过,那就只有来阴的了。
搞了几瓶酒,壮了壮胆,老大可能是被打了一顿,心里有点虚:“老六,算了吧,我们搞不过大飞,要被打死的。”
“怕个卵,不搞的话是不会被打死,但是我会被饿死,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搞他一下,把他搞怕了他就不得欺负我们了。”其实我心里也很慌,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老大,你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做什么都被人欺负? 干他娘,我们命贱些啊,做什么都得看人脸色,连吃口饭都得吃别人吃剩的? 老大,不管你怎么想,可能你家里条件好一点,但是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我要搞,我要搞到他怕,搞到他看到我哒绕着走,搞到汉城有我们兄弟的一块落脚地,方心,我有分寸,不得出大事,就打他一顿,让他躺个半个月,这半个月我们快点发展自己的势力,等他要报复的时候,咱们也不得怕他哒。”
我的一番话让兄弟们似乎看到了光明的前途,也激起了热血少年的豪气,五个人举起酒瓶:“干他娘的,喝完去搞。”
按我的计划,是在大飞回家的路上阴他一波,我们五个打他一个肯定是没点问题的。大飞每天晚上都会在网吧上网,到半夜的时候再回去。我们提前摸清了大飞的家和他回家必经的路,万事具备,只等大飞来。我只是为了生存,这一次,我不得不赢,想到这样,我手里的木棒子捏得更紧了...
事情如预期一样,我们蹲在离大飞家不远的一颗树下,夜色下,大飞家那栋一层的破房子里亮着的灯格外的显眼。
“把烟灭掉,来了。”老四低声的喊了一声,我连忙把烟蒂子踩到脚下,顺势拿起脚下的棍子:“兄弟们,瞄着胳膊和腿打,别打脑袋。”说完,我便率先冲了出去。
大飞毕竟是混迹社会多年的小混混,当我们几人提着胳膊粗的棍子冲到离他十来米左右的样子,他扔掉手上的烟头撒腿就跑。
不知是因为慌乱,还是因为家能给他安全感,大飞没有往回跑,而是绕开我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他家那栋破房子跑去,这时一开始跑在最后面的老四和老五反过来离大飞更近了,就在我们撒开脚丫子追上去的时候,老四一棍子砸在了大飞腿上...
大飞吃痛不过,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跑,不过这时的速度已经比刚刚慢很多了,就在离他家十来米的距离,我抓住了大飞的衣襟,猛的一扯,两个人摔在了一起,后面跟上来的老大、老三、老四、老五一顿棍子就开始在大飞腿上招待,刹时,叫喊声,怒骂声打破了这片宁静的黑夜。
事情似乎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这次办了大飞,我会尽快发展我们的势力,再把这片区域的洗车业务全垄断下来,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料到,我们的打斗声,把大飞的奶奶,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人引了出来。
“飞儿,是你不?飞儿,你到那里搞么的?”老人打开房门大声的叫唤着,闻言,我们撒腿准备跑,可一开始最慌的老大却不干了。
“老六,打也打了,而今不把他搞进医院,明朝他肯定要搞我们。”
大飞确实很骁勇,一个人面对我们五个人虽然被抡了不少棍子,但我们几个人身上多多少少也被他打了几拳,如今这样,明天,只怕就是我们几兄弟的末日。
于是打消了跑的念头,继续抡起棍子开始往大飞身上砸。
而大飞的奶奶,拿着个手电筒,慢慢的摸了过来,当她看到我们五个在群殴大飞一人的时候,老人丢掉了手上的手电,小脚迈得飞快的冲了上来:“造孽啊,造孽,莫打哒,会出人命,莫打哒。”老人一下子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大飞,挡住了我们。
“你要出事哒,我哪么给你死去的爹妈交代啊,造孽啊,你看,出这么多血。”老人一边跺着脚,一边哭喊着。我们几兄弟不知所措的愣在了那里,现在,打也不是,跑也不是。
“大飞,你给老子记住,你要是再敢...”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就把话挑明了,打你不是无缘无故,你必须知道你为什么会吃这顿打。可是,上天似乎又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我话还没说话,大飞的奶奶突然之间瘫软了过去...
大飞自己也被吓到了,一把抱住即将倒地的老人,自己也跪倒了地上。
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我自己有点太不是人了,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大飞比我还可怜。
“别哭了,送医院。”如果因这事,大飞的奶奶死掉的话,事情就大了。
于是我招呼了一声,几个愣着的兄弟瞬间反应过来,把大飞拉开,抬起大飞的奶奶就往最近的卫生院冲。
反应过来的大飞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血与泪将他的脸弄得异常恐怖,我强压住心中的恐惧:“这事以后再说,先救你奶奶要紧。”
说完便跟着跑了出去...
“谁是病人家属?先去把医药费交一下。”
“医生,我奶奶没事吧?”
“咦,小伙子,你奶奶高血压,不能受刺激,看样子,又是你不听话了吧,赶紧过来,我给你包扎下。”
“医生,多,多少钱?”
“给你奶奶用的是最新的特效药,400多。”
“我没钱。”
我们几兄弟坐在组廊听着医生和大飞的对话。此时的大飞,宛如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两只手不停的在前面搓着,低着头,连说话都有点哽咽。
“你身上有多少钱?”
“30。”
“你呢?”
“110。”
“都拿出来,快点。”
前段时间洗车的钱都还在身上,五兄弟凑了473块,我拿着递给了大飞:“不管怎样,今天我们把你打了,但是不能让你奶奶出事,这钱你拿着,把医药费交了,自己也包扎下。但是我帮你讲清楚,洗车这个事,我们兄弟不得让,你一要搞我们,我们兄弟随时奉陪。”
几天后,我们的洗车队伍扩大到13人,那天,我们洗完车,晚上一起数钱的时候,大飞来了,带着十几个常年跟着他一起混的混混。
“干他娘,就知道这鸡巴会来,兄弟们抄家伙。”老大率先喊了一句,顺手从墙角捡了块砖头。
“别急。”我喊了一句,看阵势大飞不像是要来搞事的,毕竟一群人,手里都没抄家伙。
果不其然,大飞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头上还裹着一轮绷带。
“六哥?”
“大飞哥,你这是?”大飞不说年龄比我大不少,混社会的阅历也比我多几年,他这声哥叫得不合情理。
“这几天我也摸了下你的底,大家都是一类人,没得必要打来打去,你虽然年纪小,但有这能力这胆识,是个干大事的人,我大飞,看人很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一脸问号的瞪着大飞。
“如果你愿意,今天我把我的人都带来了,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一起混。”大飞说完,递了一根烟上来。
事情又一次的出乎意料,我回过头看了眼后面的兄弟,然后回过头接下大飞的烟:“行,大飞哥,那以后,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NO.3一人之行可以灭世,众人之勤可以救世
和大飞熟悉后,正如他所说,我们都是一类人,时间一长,也就成了知心的兄弟。
后面我们形成了自己的经营理念,建立了垄断性质的金字塔管理模式,从洗车行业赚了我们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后面发现只靠洗车的话,我们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毕竟汉城只有这点地方,就算每天所有的车都由我们洗,也有一定的限度。
再加上几年过去,老大家里安排他结婚,他也得找份正经工作干,于是我们把洗车赚到的第一桶金投资了一个汽车保养门面,由老大和老四打理。
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人一多,嘴也多,兄弟们都要吃饭啊,我和大飞每天愁眉苦脸着。
后面汉城城建,政府扶持创业,明面上的商人老大和老四去银行贷了款,我们开始做酒吧生意。大飞的舅舅在工地干活,通过关系,我们又联系了一批渣土车,开始给城建的工地运送渣土。
总而言之,我们把能想到的能赚钱的能插上一脚的事全都干完了,有利益的我们都做,不让我们做就先打一顿,听话了自然会让我们做。
就这样,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差不多有八十多个了,业务面也越来越广。我们把老大和老四安排到明面上,和白道打交道,而白道解决不了的,就由我们出面,一时间,整个汉城宛如都在我们的经营之下。
一人之行可以灭世,众人之行可以救世。我们一行人,终于拼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当我站的位置高了,看到的东西多了,我也发现,汉城的地下势力开始复杂起来,就像,一夜之间统治了汉城网吧和KTV的太子帮。
NO.4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砍不死的人
大飞在后面主要负责着渣土业务,平时无聊就拉着一群小弟往酒吧跑,他说酒吧妞多,好玩。
我也懒得管他,自己在汉城一中门口盘了个门面,开了个桌球室。
万万没想到,大飞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闯大祸了,他玩了那个势力庞大的太子帮老大程少爷的女人。
两个寂寞的年轻男女,在酒精的刺激下,发生了一些事,可恰好被程少爷的手下黄毛在酒店碰见了。
程少爷放话说:“就算是老子玩腻了的女人,你也不能碰,敢给老子戴帽子,不废你老子不混了。”
于是一天晚上,我和大飞走在路上,被一群人阴了,大飞肚子上被捅了两刀,混乱之中,我屁股也被捅了一刀,情急之下,我捡到大飞甩掉在地上的那把仿54对天开了一枪,然后拉着捂着肚子的大飞狂奔...
两刀不深,没什么大碍,我连夜派人把大飞送到离汉城不远的龙城,然后自己开始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应付程少爷。
第二天,程少爷就派黄毛把我新开的桌球室给砸了,并且扬言24小时内不交出大飞,就让我永远在汉城消失,我相信他有这能力。
我一直把人生当成一场赌博,但是看不到一点点希望的赌局我不会去赌,现在和程少爷做对,就是一场必败的赌局,输了,没命,就算有命,我这几年拼了命攒下的基业将全部被毁。
老五说:不交出大飞,我们只怕要跑路。
大飞是我兄弟,我这辈子没有感受到亲情,兄弟之间的友情是让我活下来的支柱,我不可能把我的兄弟供出来。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砍不死的人,如果非要废一个人,我愿意站出来...
我当着程少爷的面卸了一根手指,十指连心,在快痛晕的那刻,我咬破了舌尖。我找老大生意上结交的兄弟搞了一批赌博机,提议和程少爷一起开个地下赌场,让他免费占股35%,这样一来,对于一个玩腻的女人被人玩了后的泄愤,程少爷面子利益上都过得去了,如果他还不答应,我就准备和他拼命,庆幸的是他答应了,不过他胃口太大,要赌场45%的股份...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答应你便罢。
NO.5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
什么是做人的原则,做人的原则有两条,一条是守信,一条是聪明。守信就是你签了一个条约,就算会倾家荡产也要去履行这个条约,而聪明就是,永远不要签这种条约。
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只有我身边的人明白我经历了什么,所以他们比外人更加明白我有多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如果谁不让我好过,那么,我势必让他比我不好过一万倍。
程少爷是卡在我心头的一颗刺,有他在,我们兄弟永远出不了头,仅有的一些财富势必会被他榨干。
那么,只有他彻底的退出这片江湖,我才能再出来干我的事业。
程少爷的老爹是汉城的天,自从和程少爷搭了同一条船,我也多次见过他老爹,也利用他老爹手中的权,把自己的业务越扩越大,甚至开始表面上慢慢把自己漂白。
这样每个业务60%的利益给程少爷和他老爹,剩下的40%我们兄弟们用来活下去...
但是程少爷和他老爹绝对不知道我私下安排人一直在搜集他们的犯罪资料,同时不断的用其他兄弟的名义发展着自己的业务,并开始把自己名下的业务慢慢的转移。
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翻身腾飞的机会!
NO.6我们终究只是棋子
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卧薪藏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我通过程少爷老爹认识了上面的人,又通过上面的人认识了一个更牛逼的太子爷。于是我策划着,邀请那位更牛逼的太子爷来汉城度假。
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时间,地段,刚刚好,程少爷把更牛逼的太子爷给打了。
我顺势煽风点火,然后送更牛逼的太子爷回到省城,接下来的时间,我安排下面的人把和程少爷以及他老爹相关的往来业务通通的断掉了...
天打雷,凡人岂敢言语,我把程少爷和他老爹犯罪的证据全部交给了更牛逼太子爷老爹派下来的人,不出所料,从此汉城的地下,就是我的王国。
我没有童年,苦了十几年,白手起家,靠着一群兄弟,终于打下了一片属于我的天地。
可是我还是赌输了,到最后,我不过也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毕竟这条路进来了,想全身而退太难,这里面的利益太诱人了。
下面的兄弟陆陆续续被抓,大飞也进去了,上面派人找到我:“你手上没人命,犯的这些事进去也就十几年,上面只是杀鸡儆猴,但现在抓的都是猴,你不进去那上面会一直抓下去,你进去,那些小弟我们不会为难。”
我还有选择吗?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打下来的,现在如果我跑了,也过不上安稳的日子,又怎么对得起那群为我卖命的兄弟。
罢了,累了,这半辈子,不过如此了,人生就是一场赌博,我不过是赌输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