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她因两地生活调到市里的一个单位做文员。她的上司文秀是个开朗活泼的女人,人与名字很相配。
因为年龄差得不多,她们很快成了朋友。
文秀三十三岁,聪慧干练,是个看细了很好看的女人。那时她弄不明白,如此开朗能干的女人,怎么一直身单影只,不肯嫁人?
文秀周围男男女女的朋友不少,关心文秀的人也真诚。尤其着急的是文秀的母亲,她去文秀家玩的时候,文秀母亲在文秀的不耐烦中问她是否有合适的人介绍给文秀。文秀就又气又笑的推母亲去洗水果。看得出文秀并不急,工作、读书、交朋友、逛街好自在。
她问文秀,是不是要求太高,文秀杏眼盯着她:“总得有个标准吧。烂泥巴不可以嫁的。”
“这么多年没有遇到合适的?是不是可以降低点条件呢?”
她第一次看文秀轻叹了:“也许,也许缘分还没到吧。没遇到不等于他没在那个地方等着我哦?!我不想把自己的爱情做处理品呢。”
后半句文秀是半开玩笑说出来的,轻描淡写的声音却像重击的一锤,她的心痛了。
她摆弄着手里的笔,这是前两天管后勤的老范,从商店买回来的打了五折的圆珠笔,它总是在关键的时刻不配合,不是断油就是泻油,让她把文案抄了一遍又一遍。
文秀的话像留声机一样的,总是响在耳边,她无法回避的翻搅起自己的心事。
自己的爱情是不是打折的爱情呢?打了几折呢?
痛失了初恋,逃避般的把自己嫁掉,是抓一个人填在心里把那个人挤掉?可是挤掉的是什么?
花落时满目萧杀,再没有勇气去看又一轮升起的骄阳。也许她是个在黑暗中看不到春天的女人吧?是个没有耐心等到黎明的人么?那么就注定的老在自己布下的阴影里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喜欢喝莲子汤,但总是觉得自己煮出的汤中有着不尽意的苦涩的味道。
有一年,一个南方人在街口叫卖藕粉和新鲜莲子。这是北方人不太认可的食品,所以南方人的藕粉和莲子不好出手,她几乎买了那商人的大半的莲子。
她用那如刚从贝壳里剥出的珍珠般的白莲子煮了一锅的汤,加了一次又一次的冰糖,品尝的时候,她还是苦得咽不下去。在煮得裂开的莲子中,她发现莲子的中间有个翠绿色的嫩芯,尝了,那是苦的根源,隐在莲子的心处,不易察觉的释放着影响汤的美味的苦。她知道了,她不懂得把它们剔出去。
她的泪瞬时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的生活里其实一直有那一丝的苦涩的味道,就如那细小的莲芯,藏在不易察觉的深处,稍有不慎就泛上心头。
如果她像文秀一样的固守着爱情的阵地,不把自己的爱情打上几折,生活里还会暗藏了像莲芯一样的苦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