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时，草木丰茂的渭河滩上。风筝随着和熙的春风在攀升。

那是一只“雄鹰”，长约1.5米，宽约2米，和熙的春风吹动着它的翅膀，我手中的线轮在急速地转动，升高、升高，再升高，钻入云霄。白云作伴，蓝天为屏，何等威武！

我洋洋得意，随我一起放风筝的孙儿也洋洋得意。

孙儿问：“你从小就会放风筝吗？放得真高。”我说：“是呀！不过那时是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老爷爷，用油丹纸糊的风筝，不是雄鹰，而且是一只小鸽子，放起来也是挺高的，可没有这样威武。”

孙儿刚满10岁，闹着要自己放，从我的手中抢过线轮，快速地跑着。忽然被一块石头绊倒，线轮甩出去好远。孙儿爬起来就去拾线轮，可是风筝线脱轮了。眼看着“雄鹰”随风飞去，变成了愈来愈小的黑点，消失在辽阔的天空中。

孙儿哭了，哭得好痛：“‘雄鹰’飞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说：“别哭，风筝飞了是好事。放风筝放风筝，不就是有个‘放’字吗？”我拉着孙儿的手，坐到河滩的两块大石头上，“我给你讲讲风筝的故事好吗？”

孙儿转悲为喜，睁着两只大眼睛望着我。

“风筝让风吹跑是个好兆头！”我说，“前三十年爷爷放过两次风筝，都被风吹跑了，可是都给我带来了好运。”

“啊……”

“一次是咱们老家豫东农村土地改革后的一个春天，你老爷爷给我糊了一个小鸽子风筝。对我说，你许个愿吧，写在风筝上也好，藏在心里也好。要是风筝飞到云里再不回来，你的愿就会实现了。当时我许了两个愿：一是盼望夏天家里的麦子有个好收成，让我吃上白面馍；二是家里那头猪长得又肥又大能换来钱，供我上高中。这是我头一次放风筝，放到最高处一阵大风吹断了牵线，风筝随风飘去了，我有好一阵不高兴呢！”

“说也奇怪。这年一冬无雨，麦子黄瘪瘪的，眼看是灾年。可是一开春接连下了两场雨，一场是返青雨，一场是灌浆雨。麦子呼呼往上长，你老爷爷高兴得合不拢嘴。夏收碾打一毕，家里十几亩麦子竟收了8石，这是人老几辈没有过的呀！你老奶奶蒸了满满一锅大馒头，我就着油辣子吃了个够。”

“那头猪长大了吗？”孙儿急着问。

“这年7月，我参加了郑州第二高中的招生考试，被学校录取了。通知书上说报到时要交5元学费。你老爷爷犯了愁，东挪西借筹不够。开始家里那头猪还是克朗，顶多有50斤重，卖了可惜。谁知麦收一毕，它打着滚往上长，到8月底上秤一称，95斤，整整卖了29元。你老爷爷高兴地拿出6元钱给了我，说：这笔收入托了那个风筝的福，多给你1块钱，算是奖励。”

“还真是风筝显灵啦！还有一次也灵吗？”

“也灵。那是我高中毕业那一年，最后一学期要报升学志愿，我开始报的是理工科，后在老师指导下改为文科，心中没底。一个星期天，我们三个考文科的学生在紧张的复习空间，结伴到附近的苹果园去玩。没想到刚出门就碰上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几十个人个个穿着孝衣，扯着嗓子哭。宋贤同学说：真倒霉，看来我们今年的高考出师不利。我也跟着说：晦气晦气！年纪最长的黄河舟同学说：我有一个破解办法，咱们买一个风筝放到天上去，这叫放晦气。挺灵的！”

“于是，我们几个真的跑到老坟岗的纸货店买来一个八角宫灯风筝，一身红色，就在苹果园门前大路上放了起来。还真漂亮，宫灯上边是一个仙人头摇头晃脑，下边一个长长的飘带随风飘舞。我们牵着线拼命地跑，风筝急速升入云霄，我和宋贤都高兴地忘乎所以。可是黄河舟却突然掏出小刀割断了风筝线，遂使宫灯随风飘去，不见了踪影。”

“我们两个一齐向黄河舟吼了起来：为什么这样做？黄河舟反笑着说：我们不是放晦气吗？这就叫放晦气。我们高考还是有希望的，下一步咱们拼命地复习功课吧，大学门已经向我们打开了。”

“那你们几个都考上大学了吗？”孙儿问。

“都考上了。不知是真的灵验，还是巧合。我们班50多个同学升入大学的只有5人，其中就有我们3个。宋贤考入大学外语系，黄河舟考入师范专科学校，我则考入大学汉语专业。”

孙子听得入了神，忽而缓过来说：“那咱的雄鹰风筝飞了，我今天还没有许愿呢。”我说：“不碍事，这只雄鹰还在空中飘着，你现在许愿还来得及！”

孙子急忙说：“那我就盼望上学一路顺风，升初中，升高中，一直升到北京城，上清华、北大都行。”

我说：“好！那从现在起就努力吧，你一定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