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真真的记得,儿时每年正月十五的前几天,父亲都在制作花灯。花灯的款式独特,绝对的农家特点,地域特色。
父亲做的花灯,最庞大的当属放在大门口的冰灯。其实制作很简单,就是把一口灌满清水的大缸,摆放在厨房里的门口处,这里透风温度较低,一个晚上,紧贴缸体的水就会结成一层厚厚的冰。为防止把水缸给冻两半儿了,父亲要事先往水缸内插一小捆秫秸,待水缸内的水快冻透了,就拔出秫秸,舀尽多余的水,然后再连缸带冰的倒过来,扣在相对暖和一点儿地方,用不了多久,可拔去水缸,一个缸形的冰灯就大功告成了,如果有剩余的福字倒着贴上去更佳。
而最细致的花灯,是父亲为我们小孩子制作的手提灯。父亲先找来粗细均匀的秫秸,经去皮、截段、榫卯、扎结、糊纸等工序后,做成了灯笼罩。又找来小块木板儿,锯成灯笼罩截面积的形状,但要比其大上一圈儿,再往锯好的木板儿上穿一根铁丝,铁丝穿成U型,这便是灯笼的底座儿。底座儿正中央钉有铁钉,钉尖儿上插有蜡烛,一只手提灯笼也就做好了。
还有一种花灯,其实也不能称之为灯,但也起到营造元宵气氛的作用。那便是把从苇塘里拾来的蒲棒蘸上柴油,一根一根的插在院墙根儿底下的雪上,若没有蒲棒,可就地取材,盛来谷糠、高粱壳子等拌上柴油,一小堆儿一小堆儿的点缀在远离柴草的房门口,直至延伸到屋后的大道上。
当然,父亲也忘不了给逝去的亲人做“送灯”。这是松辽平原农村至今仍流传并延续的元宵民俗。父亲会先找来空墨水瓶,灌满柴油,把汽水瓶盖儿扎个眼儿,穿过一段旧鞋带做成小油灯,再把小油灯装在一个空罐头瓶内。这样的“送灯”制作简单,照明时间长,放在空旷的野外,不会引起火灾。
待吃过晚饭,太阳尚未落山,父亲就提上“送灯”与乡亲们一起出发了,为逝去的亲人送去生者的思念。待夜幕降临,原野上灯光点点,那原本荒凉冰冷的坟,顿时温暖了起来。
父亲送灯回来了,圆圆的月亮也爬上了天空,也就到了点花灯的时候了。为了安全起见,父亲会把院子扫得光溜溜的,不可落下一根儿柴火棍儿。然后在粮仓子门前,还有院门口的空地上,用冷水分别冻上一支与地面垂直的蜡烛,点燃后扣上早已冻好的冰灯,为防止灯内缺氧,要提前在“缸底”处敲出个洞来,这样无论刮风还是下雪,冰灯始终保持透明瓦亮,红红的福字在洁白的雪地上夺人眼球。接下来逐个点燃提前插好的蒲棒或堆放的糠皮,农家的元宵节就正式闹开了。我们小孩子会提着灯笼,或燃放二踢脚一样大小的烟花,或雀跃在星点灯光之间,喜庆溢于言表。这个春节也就亮亮堂堂、热热闹闹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