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空气里的芳香会在唇齿间缭绕,很柔软,就像是天使的呵护.
这里也有天使的呵护,却没有芳香,这里是医院
看完病已经是下午了,韩小东捏着一张住院单去办理住院,他的右腿一瘸一拐的,在平坦结实的水泥地上走的如履薄冰,偶尔会轻轻地吸一口凉气,一副水深火热的模样.
给他看病的医生叹了口气说:”年轻轻的小伙子啊!”这话本是用来夸人,可是说这话的人一穿上白大褂脖子上再挂一副听诊器,那意思可就完完全全地变了味.直叫人觉得苍天不公.
韩小东对医生的话不以为然,他是个乐观的人,至少太阳还是温暖的.听风就是雨,那是凡夫俗子的做派
他带着一点泰然自若的表情往前走,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他的双腿要是健康,肯定像模像样.
韩小东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倒在地,他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的护士站在一侧,穿着白大衣,戴着口罩,胸前的工作牌上印着她的名字,她叫王雪.她迎着阳光,像天使.韩小东看见她的眼睛深处有一种瑰丽的壮观,像一片星空
一瞬间,韩小东的所有感觉统统掉进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不知天地何物.
不过她像是有事,丢给他一个谦意的眼神就走开了,还有一个匆忙的背影.背影上有阳光,千千万万缕.人群的嘈杂声是人间的烟火气,她的背影在这烟火气里翩若惊鸿
议论声顿起,嘈嘈杂杂,韩小东如梦方醒,他心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否则的话她生得那么一副漂亮的眼睛,撞了人怎会不晓得道歉.”
他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依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样,拒绝所有人的帮助
第二天一大早,主治医生来查房,韩小东眯缝着还没睡醒的双眼坐起身来,揉了一下眼角,四下看去还是一片恍惚,朦胧里,他看到医生身后的王雪,她穿着白大衣,戴着口罩,像天使一样亲切.他不自觉的往她那双状若星空的眼睛看,立时整个世界都变得明晃晃的.不过王雪像是没认出来他,毕竟当时匆匆一面,只是彼此的过客,他有些失望.
韩小东想下床洗漱,却因为腿上的疼痛,一个没坐好,连人带被子翻到了地上
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一沉醒来,想当然的就以为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生龙活虎
隔壁床的大爷看了直呼心疼,韩小东顿觉尴尬,对于大爷的关心表示感谢,他解释说:”我刚刚只是有些不小心.”医生让王雪过来扶一下,他看着她的身影向自己走近,心里涌起一阵兴奋,不过他拒绝了.他不是个矫情的人.
韩小东问王雪:”我认得你,昨天是你撞的我吧.”王雪一听,眼睛里露出恍然,却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只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看去可爱极了.他一时看的有些陶醉,忘了计较.
医生告诉他,王雪是这个病房的护士,负责这个病房的日常护理.他听了,暗自高兴.
韩小东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匆匆忙忙,英姿飒爽
后来,韩小东每天都会早起一会,在这有限的环境里简单地把自己收拾一下.然后坐在床上,像是在等待什么,很安静.他这样的一个行为简直算是破天荒,对于外表,他向来随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拘小节.来探望他的同学看了全都张大了嘴,然后打趣说:亲爱的朋友,用不着这样吧,你又不是绝症,
他们那里知道呢,他自己都不知道,爱情会来的这么突然
等到王雪来打针的时候,韩小东总是送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跟她打招呼.她听见了,不说话,只回一个眼神,韩小东惊奇的发现,她的眼睛里也带着笑呢,接着,她就匆匆忙忙的走
相处了几天,韩小东发现王雪是个很细心的人,把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好,只是她总也不说话,偶尔会简单的回答一下别人的问题.
天气越来越暖和,在这个没有鸟语花香的地方,韩小东喜欢上了晒太阳.他行动不便,就让人帮忙拿了一张椅子放在走廊的尽头,这里的阳光穿透玻璃,会更灿烂.他坐在这,静静的享受着午后的温暖.
有几位上年纪的老人也喜欢来走廊里聊天,他们讲70年代的事情,讲他们年轻时的模样,无限感慨.
走廊里也有王雪的身影,她穿着白大衣,戴着口罩,来来回回地走,她的脚步踩在地板上,踩在阳光上,踩在韩小东的目光里,在护士站和每一个病房之间来来回回.匆匆忙忙,她好像永远都在忙.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的抱怨.偶尔她也会朝韩小东这里看一眼,眼睛里带着微笑.尽管一天到晚韩小东都没有机会和王雪说上一句话,但这样他很满足了,能看到她,一遍一遍,还有阳光.千丝万缕.
韩小东有位室友,号称情圣,曾不止一次的教育他:”男人的脸皮得厚一点才能找到爱情.”他从一开始就嗤之以鼻,他觉得爱情跟厚脸皮根本就是毫无关联的两个词.那个”情圣”就使劲嘲笑他,你注定就是一个单身狗,他不反驳,一笑了之.
良药苦口,韩小东捏着鼻子大把的吃药,终于是有了效果,他可以正常的行走了,像散步一样.他就晃晃悠悠地到住院楼前边的空地上转圈圈,一步一步,踩着阳光,有一种新生的感觉.转累了就坐在石凳上休息.有时会看见王雪拿着一些医用品从这里经过,穿着白大衣,戴着口罩,匆匆忙忙
韩小东说:”你怎么总在忙?”
王雪看他一眼,眼睛里带着微笑,不说话.接着就又匆匆忙忙地走.
韩小东喜欢这样的日子,有她,有阳光,一天一天,来来回回,他看的有些上瘾,每天都满面红光.
他有时也会自恋地想,她会不会也喜欢我呢,要不怎么我在走廊里,她就在走廊里来来回回,我在这片空地上,她就在这片空地上来来回回呢?
有几个结了婚的护士,荤素不忌,总喜欢拿他俩开玩笑,说他们俩简直就是一对.王雪听了总会害羞的跑开,韩小东则笑着讨饶,心里却喜滋滋的.
医生看他的状态越来越好,就说再去做一遍检查,确定没问题后就可以出院了.韩小东措手不及. 他以为可以看着匆匆忙忙的王雪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想到短短的一个月他就要匆匆忙忙地走.韩小东听医生的话,晃晃悠悠往检验科走,像幽魂一样.他被工作人员指挥一番后,安静地坐在休息区,等待检查结果,心里患得患失.他把自己的感情掩藏的很好,他在犹豫要不要掩藏到底.
检查结果的单子摞在一起,一张一张,层层叠叠,他拿给医生看,单子上面一连串的数字和符号让人看起来这毫无头绪,像未来一样复杂.可是在医生的眼里却很清晰,医生说没事了,明天就出院吧.医生还叮嘱他:”要多活动,有助于恢复,但是要切忌劳累,”
雨下的突然,韩小东看着外面的雨,心里茫茫然,王雪匆匆忙忙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来来回回
是王雪,又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她在雨里往前跑,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衣,她跑得很快,淋着雨,像天使.韩小东看着她往前跑的身影,突然庆幸起来,他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上蹿下跳不知道累.而王雪跑起来像天使,他追不上.
韩小东对王雪说:”我要走了,总算是脱离苦海了.”
王雪眨一下眼睛,像星星在闪烁,只是依然不说话,只匆匆忙忙地走,韩小东想自己的告别可能有些多余.
天亮了,天晴了,太阳也如期而至,韩小东就迎着太阳走,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像来时一样.
回到学校,韩小东开始忙毕业论文,只是心里时不时的就想起王雪,总也写不好,一次一次被打回来.老师批评他:”怎么脑子也坏掉了?”他不说话,心想坏掉了才好.又他开始忙着找工作.忙忙碌碌,从白天到黑夜,从春天到秋天.他想着这样忙起来或许就不会想她了,可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脑海里反反复复的还是她的样子.
韩小东悲伤地发现,他与她朝夕相处了一个月,却连她的样子都不知道,真是讽刺
他独自一人去郊区散步,顺便晒晒太阳.秋天的阳光略带金黄,一缕一缕的从树叶的缝隙里透过来,很好看.只是没有王雪的身影,看不见她来来回回地样子,这太阳晒起来总是差了点味道.
想念像地头的荒草,疯长.他没忍住,借着复查的理由去看王雪,他想万一有奇迹发生呢!韩小东去了,可是却没有见到王雪,他就四处问,像傻子一样.别人都皱了眉,说她似乎是辞职了.韩小东一时间有些绝望.
有一个护士像是王雪的朋友,她也穿着白大衣,戴着口罩,她问:”你找王雪做什么?”韩小东语塞,随便找了个由头.不过她像是看出了什么,说:”她内向的过分,领导说她这样不适合做护士,她就辞职了. 领导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想让她走,不过有段时间她倒是有些不一样,总喜欢站在太阳底下,像是有心事.”
接着她又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说:”王雪肯定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的语气再转,她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感情这回事呢,光是郎才女貌还不够,你不说出来,谁会知道呢?有时候还是勇敢一些的好.”
韩小东默默无语,迎着秋风,往阳光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