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榆树，静悄悄
琳儿，琳儿，藏藏好
姐姐心肝洗了晒
蓝色眼泪咸水海
——选自《琳儿歌》
“琳儿，琳儿，别害怕，村东头来了一个嘎婆，她天天都来陪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第二天，天一亮，她就把他们都带到了幸福的地方去了。”姐姐把琳儿抱在膝盖上，一双亮晶晶眸子里都是期待。
“姐姐，嘎婆也会来我们家吗？”琳儿她还太小，她不懂幸福是什么？还有那个幸福的地方是否也住着爸爸妈妈？
“当然，不过他们说嘎婆喜欢爱干净的小孩儿，琳儿你太脏了，要去洗澡。”姐姐摸这琳儿汗水和泥巴黏起来的发道。
琳儿她撒娇，想妈妈，不要姐姐给她洗澡。
夜悄悄来到，油灯架在高架上，琳儿坐在火炉旁，琳儿姐姐在木盆里洗澡。窗外榆树叶儿在风里莎莎地吵，灯架上的蓝色火焰随风儿摆摆摇摇。琳儿在火炉旁打瞌睡，琳儿姐姐去把木盆里的水倒掉。
吱~，穿着泥黄色的棉布衫，包着黑布头纱的嘎婆进门来了。
“琳儿姐姐你真乖，洗了黑发又洗澡，来嘎婆怀里抱抱。”
“嘎婆你好，我的妹妹累得睡着了，我想抱她去睡觉。”
琳儿姐姐抱着琳儿回里屋去睡觉。嘎婆一屁股坐在了空坛子上，长长的尾巴在空空的坛子里甩得叮叮当当的响。
“嘎婆，嘎婆，什么声响？”琳儿姐姐悄悄问道。
“额，我把昨天你嘎公给我带回来的盐酥豆儿放在你家坛子里呢。”
“嗯，谢谢嘎婆。”
院里榆树叶儿莎莎，榆树边的小池里水哗哗。琳儿，琳儿睡着了，爸爸妈妈忘了家，琳儿姐姐，她是家，是琳儿心里妈妈。灯架上，油灯下，嘎婆的口水把泥黄色的棉衣流湿了，蓝色火焰下嘎婆她笑哈哈，长尾巴在坛子里叮叮当当响呀响，琳儿的小屋里没有人归家。
琳儿姐姐深怕吵醒怀里琳儿，小声音朝屋里问道：“嘎婆，嘎婆，你还在吗？琳儿睡着了，你也来和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嘎婆收起了她的长尾巴，黑色头纱在蓝色火焰里笑得开出了花：“琳儿姐姐你别怕，我马上就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呵，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小屋里的琳儿姐姐她在笑，不停的笑，佝着背的笑，小手捂着肚子笑。
琳儿在笑声中醒来，黑漆漆小屋里暗影缠绕，不闻姐姐声，嘎婆嘴里砸砸响。
“姐姐，姐姐，琳儿怕，姐姐，姐姐，你去哪儿了？”
“琳儿，琳儿，别害怕，别害怕，你姐姐睡着了。”
“嘎婆，嘎婆，你好，你吃什么这么响？”
“嗯嗯，嘎婆吃你嘎公去四川带回家的盐酥豆儿，琳儿你要不要？”
“嘎婆，嘎婆，琳儿要，琳儿也饿了。”
白月光照西窗，琳儿接过嘎婆递过来的盐酥豆儿，一双小污手月光里摇，姐姐，姐姐，手指头在月光里笑。琳儿，琳儿哭了笑。
“嘎婆嘎婆，太好吃了，琳儿，琳儿我还要。”
“琳儿为何笑？”
琳儿小嘴砸砸响：“嘎婆，嘎婆，太好吃了，哈哈哈哈……琳儿，琳儿我饿了。”
“琳儿你为何又哭了？”
“琳儿夜里都会起去尿尿，嘎婆，嘎婆，琳儿想尿尿。”
“琳儿你太脏了，不爱洗澡，还爱夜半起来尿尿。”
“嘎婆，嘎婆，床头有麻绳，琳儿，琳儿怕摔跤，你可以把琳儿拴牢了。”
“琳儿，真聪明，拴好，琳儿就不会摔跤了。”
“嗯嗯”
白月光，照西窗，琳儿小手麻绳绕。姐姐，姐姐，她不见了，月光里，嘎婆，嘎婆，她笑哈哈。穿西房，进东屋，琳儿把麻绳往母鸡脚上套。
“琳儿，琳儿，你好了没了？”嘎婆把手里绳儿拉。
琳儿，琳儿不说话，母鸡，母鸡，它咯咯叫。
“大母鸡，小母鸡，你吵什么吵，我唤我的琳儿回来睡觉。”
“琳儿，琳儿，你好了没了？天要亮了，你快回来睡觉。”
琳儿，琳儿不说话，出东屋，把麻绳往母猪脚上套。
“琳儿，琳儿，你好了没了？天要亮了，快回来睡觉。”
琳儿，琳儿，不说话，母猪，母猪它挪了挪了脚，嘴里哼哼又要睡觉。
“母猪，母猪，你哼什么哼？我唤我的琳儿回来睡觉。”
院里，院里静悄悄，小池水里白雾缠缠绕绕，天要亮了，天要亮了，琳儿琳儿琳儿该往何处逃？小池上，榆树叶儿风里响，琳儿，琳儿，你往树上逃。
嘎婆把手里麻绳往猪圈丢去，回屋把琳儿姐姐，心肝，皮囊，肠肺往怀里抱。泥黄色的棉衣血里泡，黑色头纱风里笑，出小院，来小池，新阳还末来。嘎婆把怀里心肝洗了晒。
琳儿，琳儿，榆树怀里靠，不能哭，不能笑，蓝色眼泪风里跑，淅淅沥沥下过没完没了。
嘎婆小池里慌忙洗着肺，红色池水倒着流，天下起了蓝色雨，咸湖水。嘎婆忙往榆树下躲，仰首，原来是琳儿双手抱着榆树梢在哭，黑色乱发风里飘，一双小黑腿紧紧把树儿缠绕。
嘎婆哈哈笑：“原来琳儿你还在，别害怕，快下来，我们带姐姐回小屋去好不好？”
“嘎婆，嘎婆，琳儿不害怕，树梢太高，琳儿下不来了，你去爸爸原来的木桌旁，那里有个瓶子，瓶子里有去年的桐油，你往树梢上抹，琳儿遇滑就下来了。”
嘎婆白眼眨了眨，黑色头纱飘了飘：“琳儿，琳儿，别哭了，桐油马上我拿来，琳儿就可以下来了。”
黑色桐油，枯树皮，嘎婆手里桐油擦了擦。
“琳儿你看看，你是不是可以下来了？”
“嘎婆，嘎婆，我的胞姐你的盐酥豆，我的蓝色眼泪是鲜血，我的哭声只要一起，新阳它马上来了。”
“琳儿，琳儿，你个坏小孩，天不亮我就要把你从榆树上拖下来。”
嘎婆嘎婆丢了油，黑色头纱绕了绕，双手拼了命的想抓牢，可惜桐油它太滑，还没抓稳就下滑。新阳，新阳，院里照了照，黑色头纱赶紧往背阴里跑，嘎婆慌忙把琳儿姐姐心肝怀里抱，血红池水跟她一起不见了。
琳儿，琳儿，树梢里笑，蓝色眼泪风里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