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前几天突然去世,今天安葬。前两天毛了点雨,也许是天可怜见吧!我们没有太深的交情,仅仅是亲堂兄弟,仅此而已。出于礼仪,我必须送他一程,作一次人生最后的告别。
路上有点泥泞,给抬棺的亲邻添了些困难,棺很重,亲邻们的肩膀仿佛是铁的,相互招呼了一声便几人一组进行分工,呲了呲牙也就抬上走了,年青的大都出去打工了,只留下些我们四十岁的老小伙们……。
入土为安,这是老先人留下来的习俗!
队伍在唢呐声里缓慢前行,送葬的人很多,肯出力抬的人却很少,鞭炮声混杂了沿路的议论。
还有几堆人围在一起低咕!
山上的风很大,人群中总时不时有人招呼着换人,汗珠在额角得意的滚动,但没有人在意它在风里得意的演出,所有的细节都被无视和忽略。
仍然是老先人遗留下来擦汗的动作,胳膊熟练的一轮,额角上的汗就没了,没有人在这时考贝这些汗在风里又去了哪儿!
这沿途的沉痛应该忽略,老先人留下来的习俗不能改变,中途棺木不能着地。来的来个安然与惊喜,去时去的顺径与平稳!
送葬的人很多,抬棺的人却很少。发烟的人来不及拆盒就匆忙把盒盖整体撕下,这里沿途不停的递支香烟怕是对亲邻们唯一的犒劳。有的烟点着没来及吸就掉在地上,路滑棺重,烟瘾再大的人也忘记了什么叫烟瘾。
堂兄是作官的,送葬的官员不少,却不知道官街,无法从衣着打扮上分清,只能用一个简单的词概括:“闲人”。
终于到坟地了,这时的亲邻们可以松一口气,说几句话,借一支烟的功夫议论棺木的沉重,悲哀又乘虚而入,可以听到孝子们的哭声,已经没有了气力,眼泪也怕流干了吧!
仅仅是一支烟的功夫休息,紧接着就是下葬,仍然是严肃的表情,每一根神筋都随着缓缓下滑的麻绳绷紧,仍然是毫不间断的招呼声,这时的争吵和粗声一点不显得多余。官员们在远处站着,好像怨恨乡村的尘土让他们洁净的皮鞋上粘上了泥,别的一切与他无关,亲邻们也许从来就没指望过他们。
再下来就是阴阳先生的事了,定针,画符和五色粮食,食五谷人带五谷去!这时的亲邻们表情都很严肃,生怕惊动什么,用沉默为逝者送行,忘记了沿路的沉重与艰辛,舒了一口长气,农人的死亡本身就这么质朴和神圣!
一切安稳,逝者安息!
填土的身影和先人们劳作的姿势出奇般相似,粗糙的发,粗糙的脸,粗糙的手,粗糙且简单的动作……。
大嫂拼命的嚎啕大哭,疯狂的纤手深入土层,抓起生于土壤的麦苗,撒向风中,记忆的绿色在风里仓促散开,无法拼凑和捡拾。
荒野里又增添了一座新坟,惨淡的没有一丝生机,冷风撕裂着置摆的花圈。除了亲人们的悲痛,又有几个人愿意一直在风中伫立?
人们碎乱的离开,原野又恢复了平静,亲人们也拭去来不及风干的眼泪,或许在不久便淡忘这里曾发生的一切,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即使有些平淡……。
我拖着病腿来到父母坟前,点了一支已经戒了很长时间的烟,坐在父母中间(父母亲在世时我经常这样),慢慢的吸着,任烟雾缭绕,辛苦劳累的父母的身影便如电影般一场场换幕,依然是粗糙的花发,粗糙的脸,粗糙的皱纹,粗糙的手……。
这乡村三月天本该温暖却粗糙的风啊!起来拍了拍泥土,回望父母一眼,留给父母一个单薄的背影,为了不让父母痛心,我咬牙咽下欲滴的泪水,离去的艰难且笔直。
山野很静,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世事变化真的太快。
出于埃尘,归于净土,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