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还能回忆起五六岁光景的事体。

手里拿着奶奶给的一分钱，就想着买好东西吃。但又舍不得轻易花出去。

“卖甜芦梗了，一分两支。”

在家附近，轧花厂门口，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姐姐正在叫卖。

一分两支，对我很有吸引力。

小姐姐坐在厂门口的石级上，跟前地上的元宝蓝里，放着数十根甜芦梗，每根尺把长，碧绿，很均匀。

我把一分钱递给她。她让我自己挑。我就拿了两根，在小姐姐旁边坐下，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我的小眼睛盯着蓝里的甜芦梗，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小姐姐笑了：“你可以再吃一根。”

我也不客气，拿了一根，再吃。

这时，一个女孩走过来，看样子比小姐姐还大些，但没小姐姐长得漂亮，站着看了我们一会，然后走开。

一颗小石子飞来，正中我的眉心。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剧痛。

十米开外，那个女孩一溜烟地跑了。

痛，害怕，委屈。我捂着额头，嚎啕大哭。

小姐姐搂着我，察看伤情。眉心起了个大包，还破了点皮。

看我还是在哭，哄也哄不住。小姐姐拿起一根甜芦梗，剥好了喂我吃。

甜甜的滋味让我暂时忘却了疼痛，哭声止住了。

“送你回家吧。”

小姐姐拎起篮子，推着我的背，送我回家。

临到家门口，小姐姐又拿了两根甜芦梗，在我的左右小手上各放一根，然后就离去了。

从那时起，我第一次有了朴素的观点：人有两种，一种好人，一种坏人。小姐姐是好人，那个扔石子的女孩是坏人。

直到我长大后，这种观点还左右了我若干年。是不是显得有点幼稚。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到现在，眉心还有一点淡淡地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