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二爷是个瞎子。
谷二爷两只眼看不见世界,身子骨儿却很硬实。儿子在市里工作,几次要把老爹老妈接进城里享清福,但谷二爷不愿意去。谷二爷说在老家他有很多优势,本乡本土,人熟地熟,听听说笑声甚至听听脚步声他就能分辨出是谁。村街哪儿拐弯儿、哪儿有棵树、有电线杆、有水井、谁家的门口有几级台阶,他都一清二楚。他的耳朵、他的感觉不比谁的眼睛差。进城就不行了,进城他就找不到感觉了。老伴也不愿进城,老伴舍不得离开故乡的娘儿们、姐儿们,也舍不得离开住了多年的老屋。
谷二爷爷喜欢串门儿,喜欢在村街上跟老少爷儿们唠嗑。谷二爷的人缘特别好,大伙都愿意把掏心窝的话对谷二爷讲,谷二爷的心里就装着村里许多事。
谷二爷晚上觉少,夜里常到街上走走转转,反正黑夜白天一个样,再好的阳光对他来讲也是浪费。这些天的夜里,谷二爷常在村东北角一处小院门前走动,或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垂柳下。昂首挺胸,像个哨兵似的。小院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寡妇,人长得俊俏水灵,身边还有个三岁的小女儿。
那天夜里,谷二爷又蹒跚着来到那株垂柳下,在垂柳下一直站到深夜,谷二爷就听到了一阵如老鼠出洞般的脚步声,听出了那脚步声中的邪恶……谷二爷就轻咳一声说:“村长,你深更半夜到这儿来干啥?”
没有回音……
“村长,你白天工作忙,快回家休息吧,还在那儿愣着干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谷二爷说:“村长,你莫慌,慢些走,前边有个石坎儿,小心跌了跟头……”
几天后,又一个深夜,站在垂柳下的谷二爷又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谷二爷笑笑说:“我听出来了,你是喜子!”
“二爷,是我……”喜子说。
谷二爷便走到喜子跟前,笑呵呵地拍拍喜子的肩头:“进去吧,她一定等得急了。喜子你要听二爷的话,往后要好好地待她和孩子……”
喜子说:“是,我记住二爷的话……”
半个月后,小寡妇家的门口两边贴出了鲜红的大“喜”字,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喜子和小寡妇一左一右搀扶着谷二爷走进小院,他们请来老人家做他们的主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