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李健受清华大学学生邀请,第一次以主讲人身份回归母校,进行了一场以“吉他如何创造音乐传奇”为主题的演讲。以下为演讲全文。
时隔多年,再一次来到(清华)西阶,跟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条件好太多了。15年前,我在这里学过信号与系统。当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多年之后我会在这里讲音乐。生活真的是太奇妙了!而且我发现,清华女同学的比例好像高了一点,人文环境好了很多。尤其是后面站着的朋友,非常辛苦,非常感谢你们,这么热还能过来看我讲演。其实我一小时之前还在游泳,工作人员问:“健哥,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说我还没准备呢!工作人员就很惊讶。后来我想,我天天都在从事音乐,也不用太准备,因为我觉得我是一个时刻准备着的人。
我还看到很多我歌迷会的朋友。每次他们都是几十公里迢迢赶来。(李健向歌迷会打招呼)我突然想,我是不是得重新准备一下我这个稿?因为今天来了很多学琴的人,我还是结合吉他讲起吧。距离我上一次讲演已经26年了,我上一次讲演是在小学的时候,我记得我的讲演题目是“如何做‘四有’新人”。今天我要讲“吉他如何创造音乐传奇”。我就讲一讲自己的感受吧。
我从小就喜欢唱歌。有一天,突然觉得,如果能够自弹自唱该有多好。因为那时候有很多关于吉他的电视剧和电影。后来我就选择了一个最便宜的吉他班,40块钱一个月,就去学了。当时,我就有一个想法,我只要会弹唱两首歌就OK了。一首是《大约在冬季》,另一首是《外面的世界》。后来学了一个月的时候,老师都教一些特别偏的歌曲。我记得有一首歌是《兰花草》。大家都听过哈,是一首不需要左手就可以弹唱的歌。另一首是《四季歌》,是日本的一首歌。但老师非常会做生意,在初级班要结束的时候,有一天忽然停电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他故意的,还是真的停电了。他就点了一支蜡烛,坐在桌子上,用一把古典吉他弹奏了《爱的罗曼史》,这是很多朋友都听过的一首比较通俗易懂的独奏曲。
然后,我一下子就被深深吸引了。我觉得,那个比弹唱更吸引我。然后我就又交了15块钱,学下一个班。学了三个月,老师又弹奏了一个更好听的乐曲,我就继续学,继续交更多的钱。后来,因为我表现得不错,弹得也比较好,能够帮老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老师打扫教室,然后调琴——我是哈尔滨人,我普通话应该很好,我说的是“调琴”。在那段时间里,每天都要调60把吉他,所以耳朵变得比较好。然后老师就不收学费了,我就跟老师学得更深。当时已经开始学古典琴了,又带了两个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学生,来教他们弹最基本的。基本上,这个学费我是拿不到的,都是给老师,顶我向老师学琴的学费。
最开始,我弹那些和声的时候,并不知道我弹的是哪些音,只知道弹的是哪些功能块,比如说这个是A小和弦,D小和弦。直到后来弹古典琴,我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结要弹这个音、这个和声,为什么下个小节就要换和弦。这是古典吉他教给我的。当时在我学琴之前,中学也有音乐课。每次上课,老师没什么事做的时候,都会叫我到前面做一道音乐题。我每次都是以非常荒谬的答案结束问题的。因为对乐理一点都不懂。等学完琴之后,再上音乐课,我就成了全班乐理知识最好的人。
因为那时很少有人会用假期的时间学音乐。老师也感到很奇怪。后来他问我,我说我在学吉他。所以我觉得,吉他是一个真正的音乐启蒙者,内地、港台的歌手,包括我在内,百分之八十是在吉他的引领下打开音乐之门的。因为吉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乐器,它能从最简单的简谱,到五线谱,到和声学,甚至到最难的巴赫的复调音乐,一步一步引领你。
但是,我们现在有一个误区,认为吉他是流行歌手或是摇滚歌手的一个道具,好像成为了一种装饰品。其实在我看来,吉他真正的价值还是在古典吉他这一部分。世界上有四大乐器: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和吉他。有的音乐家形容很准确,钢琴是乐器之王嘛!吉他相当于是王子,小提琴是公主。所以吉他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在里面。好像在重大比赛中,这四样乐器的获奖者奖金也是最丰厚的。不过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忽略古典吉他。其实我学琴、做音乐,受益最多的还是在古典吉他那里。从整个中学时代,好像除了学习就是弹琴,所以体育很差。当时体育课也没有什么可以训练的,因为在哈尔滨,冬天的时候基本就以滑冰为主,夏天呢,就是单双杠。所以我们那个时代毕业的同学,除了滑冰很好,另一个就是胸肌比较发达,天天体育课只做这两样。
中学时候,我是个很用功的人。一路过来,要学习、要高考,所以每天都是在中午午休的时候来弹琴。假期的时候,大概每天会弹4到6个小时,也就没有什么其它的业余活动。来到清华后,我发现很多热爱音乐的朋友很多想法都非常好,也很有音乐天赋,但是缺少的是技术。如果你上大学再学琴的话,严格来讲是比较晚的;如果你要从事音乐的话,是晚了很多。在我入学的时候,有很多摇滚乐团。清华当时,我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有很多长发披肩、穿着皮衣的人。
当时,九十年代,好像是摇滚乐,尤其是重金属乐非常发达的时候。所以当时玩摇滚乐的人都比较有优越感,尤其是弹电琴的人。像我们弹古典的,或是写民谣的,好像在气势上就不太够。我刚上大学之后也弹了一阵电吉他,后来发现不太适应。因为电吉他弦特别软,而且很细。关键是它还很费钱!为什么呢?要买效果器,还要有电。宿舍经常就没电,太晚就不行。后来就放弃了。
在清华二年级以后,我真正梳理了我在音乐上的一些杂乱无章的技术和知识。我去了清华的合唱团,合唱团里有四个声部,那个和声是特别美妙的。当时有一个高年级的同学被称为“和声器”,就是你唱什么他都能和声。后来我们有一次唱越剧,越剧他也能和声。他一下就能找到那种3度的关系。半年以后,我也会了,别人一唱,我就能找到高的大3度和小3度。由于是唱男高音的,下3度找不到。后来又去特意学了一下男低音声部。这个对一个流行歌手来说很重要。以至于我在水木年华开始的时候,唱和声是不用额外开支请当时的“黑鸭子”一等专门唱和声的人的,因为自己就可以找到和声。
一路学的这些古典音乐,对流行音乐是非常有帮助的。今天我们所有流行音乐的手段,还是在沿用古典音乐的。那有人会问:爵士乐呢?爵士乐受古典音乐家德彪西启发很多,都是由古典音乐过来的。所以我觉得在清华这几年,在技术以及音乐的成长上,清华给我特别多。当时跟合唱团的老师也是有很多分歧的,因为我当时民歌唱得特别好,老师们还是希望我能在民歌的路上走得远一些。但当时我跟后来“水木”的卢庚戌他们总在一起,唱一些校园歌曲。学校开始不是很支持,但后来也很理解;然后在流行音乐上从默许到支持。
后来我们有了校园歌曲协会,很可惜只举办过一次,之后就解散了。但当时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学校的创作气氛非常浓厚。那时已经成名的比我们年长一些的,像高晓松啊、老狼啊,包括郑钧等,也经常来学校;也来过这里。来表演,给我们这些热爱音乐的人很多鼓励。我记得九四年吧,就在隔壁的大礼堂,当时《同桌的你》刚刚流行,然后老狼在上面唱歌。
记得当时天很热,我还穿着一件很厚的绿衣服,好像是什么“宜而爽”之类的牌子吧。老狼上场的时候,下面掌声如雷,我很羡慕。我想,要是有一天我像老狼这样就好了:站在舞台上能够歌唱(如雷的掌声)。多年以后跟老狼说过这个事儿,老狼笑呵呵地就拍了我一下,说:“你可以呀。”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坐在这里,逐渐梳理我这些记忆的片段,特别美好。但当时在清华的时候,真的是在学习上很累,就想尽快毕业,过一种没有考试的生活。后来毕业之后,我和我的一些同学每年到1月份、6月份就有点不太舒服,也常常做噩梦。几个月前我还梦到有人说:李健,你要参加高考了。我说我都从清华毕业了,怎么还要参加高考呢?他说:对不起,那个不算。后来发现,我们班学习最好的那些人也会做这样的梦,我就安心了一些。
毕业的时候,有人说,如果在清华不考试的话,很多人愿意在这儿生活一辈子。我能够理解这种美好校园的感觉。当歌手之后,也有人采访我,问清华对我音乐创作的影响。我想一想,说:如果不来到这个学校,我可能不会做一个歌手。恰恰是这样一个理工科院校,当它的人文气息出现的时候,就会特别吸引人。
当年我们上学的时候,有太多人文的协会,比方说有诗社,有古典音乐学会,还有吉他协会、国标舞协会等。昨晚在跟美术圈的一些朋友聚会的时候,我又想到,我可能是比其他的同学有一些额外的收获。九六年的时候,我在清华北门的民房里住了一个夏天,正好遇到了一些流浪的诗人和画家,从圆明园搬到了清华北门。他们的说话方式、生活方式和作品,都给了我不太一样的感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有一些去创作的冲动。我看到了他们的诗歌和油画作品后,发现原来还有另一种思维方式的存在。这对于我来讲是有吸引力的。
我在中学的时候,很不喜欢语文,语文成绩也很差。我记得考试第一道题总是要找出字音型全对的一组,没有一次对的时候。但九六年时,我突然发现,我是喜欢语文的,我只不过是不喜欢曾经学的那些文章而已。我喜欢看《梵高传》,看《麦田守望者》,后来看博尔赫斯的作品。那些真的给了我很多人文上的鼓励。后来我写了一首歌叫《风吹麦浪》,其实是在写这一阶段的记忆。
在清华的这几年,是我真正成长的阶段。在中学,你是不自由的,是完全被动的,因为你要高考;家人会照顾你,你的生活是受到约束的。来清华之后,首先你要自己支配你的这些钱。开始前两年我总是控制不好,一半时间钱就花没了。又不愿意向家里要钱。所以,后来也去外面酒吧唱歌;做过一些勤工俭学的事情。我记得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有一万块钱了,觉得已经很富有了,就经常请同学喝汽水。我喜欢游泳,就买各种高级的游泳镜。当时是很快乐的。
大学中,你的生活是很独立的,但你也会遇到情感上的挣扎。你不可避免地要考虑到“恋爱”这两个字。在清华恋爱又很特殊。我不需要赘述太多;有时候是无计可施(笑声和掌声)。隔壁的北大呢,北大的女同学又很骄傲。我们也很骄傲,所以我们就不去。所以后来在创作当中就写了很多幻想。孤独导致幻想,幻想导致创作,这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的一个道理。
当时很多学长都劝我。说你应该多谈恋爱,这样你才能有创作;你不忧伤怎么能有创作?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校园歌手莫名地目光忧郁,经常沉思。我有一个学长也写歌,经常说一些很有哲理的话。有一天他把我叫到他面前,说:“李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说我怎么了。他说:“你老唱一些谭咏麟他们的作品,你为什么不去唱更有深度的呢?”我就问,什么是有深度的歌曲。他说:“你应该多唱唱罗大佑,唱唱Beatles,就是甲壳虫。”我说:“我听过他们唱,但我觉得他们唱功不行。”当时我对音乐的理解很长一段时间是停留在技巧上。
他非常生气。我记得当时他是在喝一瓶啤酒,然后他就“啪”地把酒瓶放到桌上,很愤怒地说:“你是一棵好苗子,你不能再这样了!”当时给我吓了一跳。因为清华有一个传统,即使你唱得再好,弹得再好,面对学长的时候,你都要很听他的话。一直是这样。当年我比很多年级比我高的人唱得好、弹得好,但我依然对他们毕恭毕敬。他这个话给了我很大震动。后来我就真正开始去听他说的这些人的音乐。的确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窗。
其实我在音乐上的成长经历特别能够反映当今的乐坛。你能理解为什么网络歌曲能那么流行,你能理解为什么小孩儿爱听港台歌曲,也有很多农民工拿着声音巨大的手机听音乐。因为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也是从港台歌曲听起。因为港台歌曲最简单、最直接,跟人身体上的感觉是最相近的。你喜欢音乐一定是从港台歌曲开始的。
那很多网络歌曲现在做得比港台歌曲更贴近你。比如说,说得专业一点,你可以测试一下,所有的流行歌曲的速度基本是每分钟80到90;跟你的心跳是一样的。包括最流行的周杰伦的《双节棍》,它的律动也是你的心跳速度,只不过他多唱了一些16分音符。这个规律是非常明显的。我第一次听甲壳虫的《Yesterday》的时候,是很失望的,我觉得怎么能唱歌连颤音都没有呢?
就是唱得太随意、太不讲究。但是,那个师兄跟我说完之后,隔了一段时间,我再听《Yesterday》时,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从那以后,我基本上就很少听港台歌曲了。听罗大佑和甲壳虫给我打开了特别好的一扇门,它告诉我,音乐最重要的是简单与真诚。可能只有一个淡淡的弦乐和吉他,它的讲述也可能非常的简单,即使是一个中学生也能看懂所有的歌词。三年级以后,我就听了很多那样的好的音乐。
在学习辅修课组后,我又开始听古典音乐。我最初对古典音乐都是敬而远之的,认为古典音乐就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作品)那样的东西。当时我们有很多同学愿意听肖邦啊、舒曼啊,包括更深一些的斯特拉文斯基一这样的人,我总觉得他们在附庸风雅。但真正有一天,你学音乐,你听得多了的时候,你才能够欣赏古典音乐。到今天为止,我每天听的音乐有一半以上都是古典音乐。因为它是所有音乐的一个源泉,是海洋;所有的音乐类型都和它有关。
比如说甲壳虫,他们只不过是用吉他来演绎古典音乐。如果你用其他的乐器来代替吉他,比如用小提琴,它基本上就是古典音乐。我当歌手之后,面对很多情况,也开始疑惑:为什么有那么好听的音乐,很多人都不听,而去听其他的音乐?但现在想一想,我也是那样过来的。我现在再听小时候的那些歌曲,除了有一些情结,很难再得到音乐上的感动。
音乐就像人一样,一定会有一个成长期。你责怪一个人审美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像我这样在音乐上花费这么多精力的人是少数的,没有代表性。作为一个歌手,你既要考虑公司利益,提高唱片销量,又要有一点坚持,就是希望你的音乐能引领大众,有一天他们能欣赏你的音乐。就像我8年前写得这首《传奇》一样,是一首特别不起眼的歌曲,但今天恰恰成为卡拉OK中很多人唱的歌。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坚持的一个结果。
绝大部分事情都不是立竿见影的,就像我当年在大学里面写了很多歌,我会经常问我的同学:“你听我这个旋律怎么样?”同学心情好的时候,会说:“还行;还挺好。”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们有时会问:“李健,你写这些有什么用啊?”当时我也很迷惘:我天天写这些旋律有什么用啊?他们说:你写这些能够出国吗,能卖钱吗?我困惑了那么一阵,后来也就好了。
我是一个容易敏感,但也能很快把不好情绪忘掉的人。我当时是因为热爱。你做的很多事情在当时看来也许是没有用的,它不是立刻就能给你换来名和利的,但它一定在潜在地慢慢培养你。我觉得音乐是弥漫的,很随机的,但它也是很公正的。比如说我新唱片的一首歌里面,有两段旋律就是十几年前创作的。它就像有生命的精灵一样,潜伏在某个角落,在你需要的时候,它可能出现、成长,然后帮助你。
兴趣是最大的一个引导者。说实话,我并不是特别热爱也不太适应这个行业,因为歌手很多时候做的事情,与音乐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我总在说,我是少数的很幸运的人之一:靠自己的爱好为生,并且把自己也养活得挺好,也有很多喜欢我音乐的朋友,在做音乐的时候很自由,你的每一个音乐想法都能得到实现。这就已经很幸运了。比如说,我想请两三个弹吉他最好的人来帮我录音,可以做到;想和中国爱乐乐团来合作,公司也会支持。
我觉得这就够了,这就已经很自由了。所以,再做一些额外的我也能接受,慢慢地去适应。如果换成几年前,我在这里作讲座,我面对摄像机的时候还是不太行,一定会中间停掉;有思维卡住的时候。我第一次当歌手,我和小卢上一个节目,好像是说“大家好,我们是水木年华”,就这一句话我们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后来我再看当时的录像,发现自己的目光都已经呆了,好像已经都有点对眼了。就是完全不适应。我和其他的歌手不同,比如说沙宝亮、杨坤,他们是在酒吧里、歌厅里经过了长时间的打拼,都有很丰富的舞台经验,能够很从容地面对陌生人,面对观众。但是我没有。
我大学毕业之后,做了三年网络工程师,忽然有一天就上场了,就要说“大家好,欢迎大家收看Channel[V]”(李健摆出V的手势,听众笑)这样的东西,就要花很多时间去适应。而且我是一个没有表现欲望的人,以前我上场,都会想赶紧唱完赶紧走,甚至有时候都抢拍。但是今天就好很多。前天我在南京演出的时候,甚至跃跃欲试,想怎么还没到我呢。你是有转变的,你现在愿意上台,享受舞台的空间,即使音响很不好,你也能够尽量把声音控制得好一些。
所以说,这个行业涉及到很多因素,你光热爱音乐是不够的。但也有另例:你的歌唱得很一般,但你很会表演,也可以很成功。而且,乐坛有很多这样的人,老百姓也都认识。(说他们)唱得好呢,不算太好;你说唱得差呢,比普通人还好一点。我记得两年前跟谭咏麟吃饭的时候,因为他是我小时候的一个偶像,他跟我说:“李健我告诉你,什么行业都有规律,惟有咱们这个娱乐圈是没有规律的。这是我总结出来的一个规律”。今天想来,更是这样。我觉得今天包括电影、电视剧在内的整个娱乐圈,已经像一辆疯狂的赛车,不知道开向哪里。以前你可能觉得它还有一个方向,但今天它已经没有太多方向了。你以前唱得非常好,有才华,基本上做很多宣传,这歌就差不多能够传唱、能够火。可是今天,即使有那么多成功的唱片公司的老板,那么多资深的媒体,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预测一首歌的命运!
我想,可能是因为计算机的发展,因为CPU的速度,导致了今天所有行业的改变。人们的选择性太大了:你不识谱也可以做音乐人,也可以编曲,因为你在电脑上做的仅仅是粘贴与剪切的工作。你也可以不知道每个乐手拉什么音,在电脑上都可以实现完成。这样有好处,但也有很多弊端,就是出现了太多不够好的歌曲。手机铃声也是一个问题:它以极大的速度创造了财富,传播了歌曲,但也让一些好的歌曲戛然而止,没有什么出路。所以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
为什么到今天为止,仍存在很多有才能、然后依然执着着坚持做音乐的人?还是因为热爱!我身边有很多朋友是跟我一块入行的,或是比我入行还早,可今天还是在为生活而挣扎;在酒吧里面演唱,做巡演,生活上从某种程度来讲是很漂泊很艰苦的。但我总相信其中有一部分人一定会发展得更好。这个时代不太容易让真正出类拔萃的人湮没掉,反而那些可上可下的人,机遇对他们来讲是最重要的。比方说,像窦唯这样的人,包括张亚东这种编曲者,包括王菲,无论在哪个时代,他们都能够出类拔萃。我觉得亚东如果没有王菲,他也能达到今天这个水平。虽然他的技术在今天看来不是最好的,但他的品位和对音色的理解是独到的。很多人,换到今天,去掉某些条件,他依然也够好。
所以我觉得,如果你觉得你自己足够好,要想一想这个好其实是一个有好几个参数的好。首先,你唱得好。那什么叫唱得好?流行音乐最大的魅力在于特色,而不是声乐那一套。比如说汪峰唱得很好,许巍唱得也很好,但是他们参加歌手大赛可能复赛都进不去。
因为你用那种标准,字正腔圆,共鸣很大来要求他们,他们是不符合那个标准的。但流行音乐最大的魅力在于它的特色,歌手特色足够好,比如像朴树这样的,他就能有足够的魅力去吸引你。如果你是一个热爱歌唱的人,你歌唱得特别像周华健,特别像满文军或者是其他人,那这个不叫好,因为你没有属于你自己的独特的音色。
虽然唱片卖得越来越少,但人们是不会停止对音乐的需要的。所以我们能够做的就是把音乐做得越来越好;尽自己努力做得越来越真诚。抱怨毫无意义。我有时候也有抱怨的情绪,去抱怨这个市场。环境越差,你只有越努力,越逆流而上,才会有好的结果。当人们都抱怨的时候,你不抱怨,你去更努力地、更认真地做音乐,这样才会赢得真正的尊敬,你也会赢得你所谓的市场。仅此而已,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