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埋俊秀,乡野有奇人。
话说明未清初淮河南岸荆山脚下有一大户,姓常名诚字顺达。家里是要钱有钱,要田有田,方圆百里无人能敌,没人可比。而且他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又粗通文墨。今年适逢七十大寿,生日又是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好日子。为了显摆,他专门从蚌埠请来享誉当地的顶尖高手为他撰写寿联寿字。
常顺达请来的是前朝不仕的举人,姓孙名良字翰文。老先生也己年逾六旬,白净面皮,短胡须,中等个头,说话有点公鸭嗓子。他还带有几个帮手。仗着有点名气稍稍有点托大,任凭常府催之再三要他提前写好寿联寿字,东家好布置寿堂,他就是不写,非要寿诞之日现写现贴,以显其能。常顺达只好听之任之。
寿诞当天,各路乡绅野老、亲朋故旧纷至沓来,足有二百多人,把寿堂围的水泄不通。常顺达穿好寿袍寿褂端坐在寿椅之上,单等午时己到奏乐鸣炮,饱享福寿之喜。孙翰文见宾客己然到齐磨墨铺纸,卷袖挥毫,在六尺的红绢上用金粉笔走龙蛇写了一个大大的行书“寿"字。赢得满堂喝彩。接下来图省事,孙翰文只写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寿联交差完事。哪成想寿联字少联短和那“寿"字匹配不上,看起来别扭。常顺达要孙翰文新编重写,而且寿联要写的跟别人不一样,不用粗俗老套的。孙翰文前后新编重写有五、六副寿联都不甚理想。正当他还要重马之际,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毛头小子,看上去顶多十五、六岁。只见他毫不客气地从孙翰文手中夺过毛笔大声说道:“磨磨蹭蹭的啥时候才能写好,给我磨墨展纸,我来写"。只见他饱蘸浓墨用欧体行楷立马写下”吉日逢生,生男生女生生富贵;良辰贺岁,岁寿岁丰岁岁平安"的寿联。写的既大气又喜庆,张贴起来刚好和那”寿"字匹配。常顺达十分满意,当时就给了赏钱,问了姓名。原来这毛头小子就是闻名乡里的神童庄栋梁。
热热闹闹的拜寿仪式结束以后,接着就是吃寿席。常顺达有意把孙翰文和他的几个帮手跟庄栋梁安排坐在一桌。想那孙翰文被庄栋梁抢了风头心中早就有了几分不快,说话总是连讥带讽挖苦挤兑他。庄栋梁心知肚明,又兼年少气盛,也想羞辱孙翰文。张口出对:“羞做先生懒写字”;孙翰文听罢心中大惊,心想:这毛头小子竟有如此能耐不容小觑,还是小心应对为妙。思之再三,勉强对出“愧为学子怕吟诗"。
说话间,酒菜上桌,大家吃喝。孙翰文和他同来的一帮人争吃抢喝,完全有辱斯文。庄栋梁看不下去口无遮拦地说道:"一帮蠢猪,有辱斯文。简直就是乡野村夫,市井小人"。孙翰文听罢不由心中恼怒,责怪庄栋梁没教养,从盘中夹起一块心里美萝卜在他面前晃了又晃加重语气说道:"晚辈为萝(骡)心里美"。
庄栋梁早己明白孙翰文的用意,借"萝”喻"骡”骂他,也从盘中夹起一片竹笋送往口中,边吃边说:"先生是竹(猪)腹中空"。
孙翰文立马来气,怒声喝道:"你小子怎说我是死猪骂人"?
“我哪骂人了?我夸你像竹子一样劲节虚心,你非要把‘是竹‘听成‘死猪‘。说你是竹你就是死猪了,耳朵跑偏走邪,看你就不是个好人"。
孙翰文本想讨巧,不成想被庄栋梁痛骂一通气急败坏,端起酒杯就要跟他拼酒。庄栋梁说不能喝。孙翰文心中一亮,有了,顺口来了一句"乳臭未干还欠晾(量)"。一语双关,夠你小子对的。
你还别说就这上联出的也的确叫绝。乳臭未干当然要晾,而且“晾”与“量"同音不同义。既责怪了庄栋梁,又说明他欠缺酒量。绝好的一比上联。
庄栋梁急得抓耳挠腮一时对不出来。孙翰文和他同来的一帮人个个起哄,人人羞辱。吵得庄栋梁张不开嘴,抬不起头。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那般嘴脸,庄栋梁耍起了小孩子脾气,胡乱说道:“推杯换盏,座上嘉宾个个坏;连抢带抓,席中弟子人人羞"。
孙翰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别管坏不坏,羞不羞,既然较上劲了,有能耐你就对出下联?别不知天高地厚,喝三天墨水就当先生,识几个瘪字就说春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庄栋梁被孙翰文激的心火蹭蹭的往上窜,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再看看他那一帮子人狼吞虎咽,像八辈子没吃过饱饭的饿死鬼,酒干菜光,杯盘狼藉。孙翰文嚷嚷还要斟酒,晃了晃酒坛空空如也。庄栋梁见此情景,立马来了灵感说道:“你出‘乳臭未干还欠晾(量)’,我对‘老奸巨猾无人斟(尊)‘”。也是一语双关,既说无人斟酒,又说无人尊重,还骂了他老奸巨猾。
孙翰文见庄栋梁骂他老奸巨猾不受人尊重更加来气,一干人等一起跟庄栋梁反驳争吵,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庄栋梁气得头发直竖噪子冒火,话无好话,言无好言,气呼呼地骂道:”鬼哭狼嚎驴叫唤,皆为败类;鸡鸣犬吠猪哼哼,都是畜牲"!
说罢,长袖一拂起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