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怪谈 2

发布时间:2023-07-27 11:25:32

  

  住了两天森林小木屋,看了无数的花草树木、溪水石头,待要回家,得到消息,泥石流截断了山路,暂时不能通行。好在五个轻人倒也无忧无虑,既然路断了,索性多玩两天。姜鹏拍板:今晚烤羊肉,睡野外。
  夜里,众人在篝火旁烤了羊肉。由于缺乏经验,烤出来的肉要么是糊的要么是生的,不过大伙儿玩得兴致勃勃,倒也无所谓这一点了。霍柯背来了久已不动的吉他,生疏的节奏韵律配上其他人加在一起还不够五音的嗓子,正合了“月落乌啼”的意境。
  玩累了,闹够了,啤酒罐子都空了,众人便钻进租来的睡袋,把自己裹成粽子,呼呼大睡。
  我多喝了几罐啤酒,只觉得头重脚轻,很快进入了梦境。不久之后,我的鼻端又闻到了那熟悉的气味。
  我又被关进书柜了?
  我一下子酒醒了,试着活动一下手脚,果然,自己真的又在柜子里了。奇怪的是,这一次,空气中还夹杂着几分恶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书柜里腐烂了。
  我这才注意到,有一个软软的、黏糊糊、毛茸茸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腰部。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一回,总算不会像第一次那么慌乱。我知道这是梦,也不怎么害怕了,但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黑暗与腐臭。
  突然,门响了,有一个力量用力拉着那扇可以打开的门往外拉。
  谁?
  很快门开了,清亮的月光照了进来。在月光的照映下,我惊恐地看到了一双充满凶光的眼睛。
  这目光似曾相识,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是那个木头人!
  是那个木头人,做工很粗糙的木头老人,正在门外死死地盯着我。他的双眸闪动着残忍而冷酷的光芒,仿佛是在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想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我想转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不能移动分毫。人与木头人在月光下对视着,就像一只老鼠和一只猫。
  你想要干什么?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炸裂了。
  瞬间,木头人消失了,腐臭的气味消失了。只有月光如水,从天空洒下来。
  我真的醒了吗?为什么手脚还是不能动?
  我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正钻在睡袋里呢。不禁哑然失笑。
  身上又湿透了,这睡袋是不能再睡了。我费力地钻出来,把只剩下一点暗红光芒的火堆重新点起来,然后躺在火堆旁,慢慢把汗烤干。
  天亮后,路通了。于是众人踏上了归程。一路上其余四人兴奋地高谈阔论,只有我疲惫不堪地靠在座椅上,头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
  回到住地,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来到自己居住的楼下,发现各单元门上都贴了寻狗启事。
  原来是一户人家养了四年的一条西施失踪了,看失踪时间,正是众人出发那天的夜里。这狗极乖巧,通人性,已经被当作那个家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今突然失踪,全家人自然是着急万分。
  寻狗启事是用彩色打印的,上面附有瓜瓜——狗的名字——的清晰玉照,显示出主人不惜一切寻狗的决心,上面还有酬谢的价码:现金两万元。
  这个数字令五人咂舌不已。姜鹏开玩笑地嚷嚷说,别回家了,现在就成立寻狗别动队找狗去,找到了就能休息一两个月了。
  但谁也没想到,狗真的会被我们找到。
  王睿用钥匙捅开门,随即皱了皱眉头,说:“屋里怎么有股味儿啊?”
  其他四人进了门,也都闻到了那股气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咱家有耗子吗?”姜鹏问:“会不会是我们出门这几天,把耗子饿死了?”
  “难说,”霍柯说,“搞不好就是每天帮我们翻箱倒柜的那只耗子。”
  此言一出,提醒了所有人。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向了阳台门。
  推开阳台门,果然,臭气浓了许多。不必多想,大家的视线这次齐刷刷地盯在了书柜上。
  众人都感觉有些寒意,我更是觉得四肢冰凉。我想起了昨晚的噩梦,顶在自己腰间的那个东西,软软的,毛绒绒的,湿漉漉的,散发出腐臭的气息。
  这不可能是真的!
  书柜门打开了,剧烈的恶臭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陈朝晖当场捂着嘴向厕所方向奔去。
  瓜瓜就躺在书柜里,舌头耷拉着,双目翻白,全身都已经腐烂,流淌着浓浓的液体。它的主人永远不可能再和它一起生活了。
  这条狗竟然也被关进了书柜!
  四个人捂着鼻子先退出了阳台,陈朝晖搜肠刮肚地吐了一通,面色蜡黄地过来了。五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可能?我只是做梦而已,怎么可能是真的?
  “我先去把狗扔掉!”姜鹏说着,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破布、卫生纸、塑料袋。
  “先别着急!想被人抓住吗?”王睿拦住他,“那么臭的东西,肯定被人发现。你不怕狗主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定你是杀狗凶手,要你偿命?”
  姜鹏说:“明明是柜子杀了它,又不是我。”
  王睿说:“谁相信你?‘我家的柜子会自己拿东西’,你想被人抓进精神病院啊?”
  这话说得倒也有理。于是几个人戴上口罩,收拾了狗尸,密密地套了好几层袋子,打算到深夜再拿去扔掉。
  收拾狗尸的时候,姜鹏忍不住说:“幸好这是一条狗,万一是一个人……”
  众人都不寒而栗。霍柯却说:“就算是人,你看看那么小的地方,能塞得进去吗?”
  我听完这话愣了,只觉得寒气从脚底一直升到脑门。
  那我是怎么被塞进去的?
  我仔细回想那两个噩梦的情景,自己蜷缩的姿势仿佛十分古怪,即便是瑜珈高手也不能把关节弯曲到那种程度。
  难道我的手脚都被切断了再放进去的?
  身旁,王睿正在指责姜鹏:“你可千万别乱说,要是里面真的被塞进一个人……”
  要是里面真的被塞进一个人……
  这个假设太吓人了。惟一值得欣慰的是,此事证实丢东西不是由于五个人中的某一个梦游而起的。那时候所有人都在风景区度假呢。
  深夜的时候,几人像做贼一样把狗尸运下了楼。狗尸扔进垃圾桶后,陈朝晖还特意把其他垃圾翻起来,盖在狗尸上面。
  此后,死狗是否被发现,他们也不得而知。但每个人心中都蒙上了阴影,生怕书柜里再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书柜扔出去,于是一齐动手,把挡在外面的大鱼缸挪走。
  鱼缸挪开后,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来书柜竟然被牢牢钉死在阳台上,还用铁片固定住了,要把它取下来可得费些工夫。
  霍柯叹气:“这个老头……果然是个变态!”
  姜鹏怒从心起:“妈的,我劈了他!”
  他竟然真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来一把斧子,朝着书柜恶狠狠地劈了下去,王睿甚至来不及叫一声“小心”。没想到,那书柜竟然坚韧无比,姜鹏的斧子砍在上面,只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随即被弹了回来。
  一声惨叫,斧子落下,在姜鹏的脚背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立刻血如泉涌。但幸好,还没有伤到骨头。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姜鹏弄到医院,缝了20来针。回到家里,大家都有些黯然,也没有人敢再去动那柜子了。
  姜鹏还不服气:“要不然干脆放火烧了它!”
  王睿摇头:“得了吧。再放火,搞不好把整座房子都烧了。这柜子……实在是太奇怪了,邪邪的。”
  “我们找人打听一下吧,”我说,“也许周围的邻居们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那老头的事情。”
  几个人走了出去,敲开邻居的门,但邻居们一听是402那老头的事情,脸上都显出厌恶的神情,不愿意多谈。有一个老大妈关门时还忿忿地甩下一句:“缺德老头!”
  众人很失望,想来那不与父亲居住的儿子也不能提供更多信息。碰巧这几天新接了一笔大活,给一套天文类丛书画插图,工作量很大,众人也就潜心干活,不再去打听关于老头和柜子的事情。
  只是每天早上打开柜门的时候都战战兢兢,再无以前那种轻松的心境,生怕里面会出现诸如狗尸之类的令人头疼的事物。不过,又过了一个星期,倒是再没有恐怖的东西出现。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尸体的腐臭气息在一夜之间便消失掉了。柜子似乎有神奇的能力,那里面的一切气味都能消解掉,只剩下它本身的气味,历久不散。
  
  我每晚睡觉的时候都很紧张,害怕做梦,渐渐地竟然有些神经衰弱,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便开始胡思乱想,琢磨这书柜究竟是怎么回事。
  书柜究竟想干什么?
  这句话本身很滑稽,但我确实没想明白。出现在柜子里的东西,完全是随机选择的,没有任何规律性和目的性可言。看起来,这书柜就像是一个盲人,在摆满一整张桌子的物品中随手拿走一两样,而丝毫不在意自己究竟拿的是什么。
  也许是为了恶作剧?我想。闹钟、袜子、香水、手机,包括那只狗,对柜子有什么用吗?没有,半点用处也没有。但对于东西的主人而言,丢了这些东西,会造成很大的不方便,甚至是痛苦——可怜的瓜瓜。
  但柜子不会在意别人的不方便。它只是快乐地——姑且猜测它是快乐地吧——吞食他人的东西,被拿回去之后,接着再拿,锲而不舍。
  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书柜!
  我甚至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另一种可能性,也许这书柜就是喜欢“占有”这件事本身。无论什么东西,它总要放到自己的肚子里,才能感到安心。所以,被偷到柜子里的东西才那么五花八门——因为它根本不在乎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想起了柳宗元写的寓言,讲的是一种叫做蝜蝂的怪物,见到什么东西都喜欢抓起来扛在背上,不管是木头、树枝、石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每每能将自己活生生压昏过去。
  这书柜也是那么贪婪吗?要怎么样它才能满足?
  我突发奇想,如果不管不问,任由东西在书柜里堆着,会不会有一天,书柜自己被撑破呢?那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这个书柜了呢?
  但如果这样的话,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填满。何况书柜拿走的东西,有许多是很有用的。他又不禁有些泄气。
  以前住在这里的老头,知道这柜子的“习性”吗?他能忍受吗?我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说不定,这个古怪的柜子就是那老头造出来的呢。
  可惜老头死了,我想,不然真要好好问问他。
  这天下午,忙碌了数天的众人准时交上了第一期画稿,对方反馈表示比较满意,只有几幅图需要微调。大家心情一好,再看看外面天气不错,便扶着姜鹏下楼,到小区公园里去坐坐。
  正逢周末,小区公园里人不少,孩子们在滑梯上、秋千上笑着闹着,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五个人也暂时抛开了柜子带来的折磨,享受享受难得的阳光。但没过多久,话题还是回到了书柜上。
  “我们难道任由这个柜子胡闹下去吗?”王睿叹息着说,“死一条狗不过是小事,但我害怕,万一有一天,里面出现一个……”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姜鹏看着自己的伤脚,不说话,目光中流露出恨意。他抬起头,无意识地四处张望,突然愣住了。
  “你怎么了?”陈朝晖看出他脸色有些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看见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
  姜鹏说:“我们刚搬过来的那一天,就是这个人主动和我打招呼,要我们小心这屋子里可能有古怪。也许,他会告诉我们一些事情。”
  这瘦男人倒是很配合,一问,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了。
  
  过去住在这里的老头子,生性孤僻,虽然在这小区住了不少年,但是从来不和邻居交往,只是每过几天出门买一次东西。平日里他总是阴沉着脸,看上去冷冰冰的,也没什么人主动去和他交谈。
  但到了后来,人们才渐渐发现,原来这老头并不像大家眼里所见到的那样,总喜欢足不出户。一天凌晨,一名因事晚归的邻居,意外地看见这老头打着手电筒在垃圾桶里翻拣着什么。
  邻居以为他不小心把什么东西随着垃圾扔进垃圾桶了,上前打算帮助他找,老头却是一副惊慌的表情,匆匆忙忙地上楼去了。邻居仔细一看,地上扔了一些脏兮兮的瓶瓶罐罐等杂物。
  再后来,累积了一些这样的事例,大家判断出了这老头的习性。他并不是因为缺钱才去刨垃圾堆,而仅仅是因为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破烂。
  从此人们背后便称其为怪老头。本来人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癖好,只要不打扰别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老头开始变本加厉,拿别人的东西了。
  
  他也从来不拿值钱的,但谁家门口偶尔放一个空花盆、空鸟笼什么的,他便总喜欢顺手牵走。一楼的阳台上挂的衣架之类的,如果他能够得着,也喜欢拿走。
  虽然拿的东西不值钱,但这种行为毕竟让人厌恶。可正由于丢的东西不算什么,找警察也没什么意义,倒显得小题大做。但是,人们的心中都憋着火呢。
  终于有一天,老头又出手去拿一户人家门口的塑料盆时,被主人撞了个正着。那主人是个泼辣的中年妇女,虽然老头比她年纪大多了,却也丝毫不留情,把他骂个狗血喷头。老头一张老脸红得像被烫过似的,自知理亏,慌忙逃下楼去。
  不料女主人不依不饶,竟然追了出去,就在单元楼下扯着嗓子叫喊,一时间引来无数人围观。此事结束后,老头自觉没有面子,很长时间没在大家面前露面。到了这个月月底,居委会的人去收水电费,去了几趟都没人应门,这才知道老头出门去了。
  我们耐着性子听那瘦男人啰啰嗦嗦地讲述怪老头的事情。听到那老头的怪癖,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动。但姜鹏还是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上次跟我说,要我小心怪事,是怎么回事?”
  瘦脸男人说:“我正要讲呢,怪事就从他回来那天开始的。”
  过了几天,老头回来了,是坐在一辆小货车上回来的,那货车司机技艺不精,撞倒了一辆自行车,惹来一场风波,因此许多人都见到了那一幕。
  解决了自行车的事情后,老头指挥着几个工人往楼上搬东西,那是一个看上去十分陈旧的书柜。大家都在心中嘀咕:这是老头又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新破烂啊。
  老头似乎极为惜这个书柜,一路盯着工人们把它搬上四楼,不断地大呼小叫,要他们小心别碰坏了柜子。
  “小心点!撞坏了你们可赔不起!”老头叫道。
  这以后,老头的生活起了变化,再也没有人看到他偷偷摸摸拿别人东西或是翻垃圾桶了。虽然他仍然是深居简出,但偶尔出门,见到他的人都能看出他气色很好,而且一脸的喜气洋洋,不复往日阴鹜的神情。
  说到这里,瘦男人压低了嗓子,脸上也露出害怕的表情:“我觉得,那老头弄来了一个奇怪的书柜,可以帮他偷东西!”
  五个人大惊,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霍柯忙问:“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瘦男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老头习惯了偷偷摸摸,哪儿那么容易放手?更何况,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自打有了那书柜之后,他的心情一直很好,显然是得到了满足。”
  几个人又对望几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听得瘦男人接着说:“更何况,自那之后,我家、几个邻居家,都发生过丢东西的事情,而且都是那种鸡零狗碎不值钱的玩意儿,不是正符合老头的爱好吗?”
  他的嗓音压得更低:“而且,两个月之后,我听到过那个老头在家里痛哭!”
  那是一天深夜,瘦男人家里空调坏了。他热得实在睡不着觉,便站在自家阳台上乘凉。这时候,他听到隔壁楼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声,那是从老头所住的402传来的。
  在寂静的夜里,老头的哭喊声显得那么刺耳,瘦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老头在哭叫着:“我完了……我会被你害死的……”
  这样叫了两遍,随即停止,黑夜再次变得悄然无声。
  第二天起,瘦男人开始留心那老头,他发现老头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面色变得灰败不堪,而且见到人就浑身哆嗦,形如惊弓之鸟。过了几日再见到,发现他一头花白的头发竟然掉了一小半。
  另一天夜里,瘦男人还听到老头喊出了另外一句话,同样是莫名其妙,没头没脑。
  “我舍不得啊……我舍不得啊……”
  “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姜鹏皱着眉问。
  “我想,保不准是这个意思,”瘦脸男人似乎面有得意,“那个柜子出了什么大问题,让老头害怕了,觉得会被害死。但他想要动手毁掉那个柜子的时候,又觉得舍不得。”
  老头在一个月之后死去。当时他似乎是出门去购物,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救火车呜呜地叫着。
  老头面色大变,扔掉手里的东西,朝着自己所住的单元楼跑去——事后据测算,这个60余岁的老头至少狂奔了500米。
  来到楼下,发现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救火车正在向半空中喷水,空气中弥漫着黑烟。老头绝望地哀嚎一声,捂着心脏倒在地上。一个小时后,他在医院里死去了。据说,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啊!烧了!没了!完了!”
  具体是他的什么,当时在场的人都没听清楚。
  事实上,那一天失火的,是老头楼上的502,而且虽然烟多,火势并不大。老头家一点事情也没有。
  瘦男人关切地问:“对了,你们搬家之后,那个书柜有没有出过什么怪事?”
  姜鹏还没说话,我抢先开口:“我们搬进来之后,嫌那个书柜碍事,让房东拉走了。”
  瘦男人的脸上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失望,说:“那就好,这样就不怕出什么怪事了。”
  
  “我完了……我会被你害死的……”
  我又失眠了。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句话。
  我们呢?我们也会被它害死吗?
  这天早上,霍柯起床洗澡,发现热水器坏掉了。房东很够意思,说这热水器用了很久,该换了,决定掏钱给我们换个新的,顺便也上门来看看五个人住得怎么样。
  工人很快装好热水器走了,房东和我们聊了会儿天,各个房间参观了一下。走进王睿的房间,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木头人偶,然后便呆住了。
  “怎么了?”王睿问。
  “这是……这是我父亲的像啊!”房东喃喃地说。
  王睿只觉得轰地一声,整个人都傻了。原来,被放在那个怪异的柜子里的木头人,竟然是那老头的像。
  “而且,这应该是我父亲亲手雕的,”房东补充说,“他以前学过这个,虽然手艺一般。”
  王睿请房东把这木头人带走,房东有点不自然地说:“我……我还是不把它拿走了。如果您喜欢,就留下来吧;如果不喜欢,也可以扔了它。”
  房东走后,五个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姜鹏首先打破沉默:“太邪门了!我觉得说不定就是这木头人闹的!”
  霍柯也说:“很有可能这木头人才是祸根。老头临死之前,心痛的可能不是柜子,而是这木头人。”
  我不说话,冷汗却顺着额头直往下淌。
  月光下,书柜的门被拉开了。那个木头人就站在门外,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一样。
  “我们烧了它吧!”姜鹏大声说,“烧掉了,也许就没事了!”
  木头人被扔进了厕所里,上面已经浇上了油。五个人围在一旁,一个个神情紧张。
  最后,姜鹏划燃了一根火柴,把火柴扔到木头人身上。
  火光升腾而起,伴随着呛人的浓烟,陈朝晖连忙把抽风机打开。
  木头人渐渐地变黑、缩小,众人的心情也越来越忐忑,谁也不知道烧了这木头人是否真的有用。
  我突然大叫一声,朝后便倒。
  它在笑!它在对着我笑!
  我没有眼花。我很清楚地看到,木头人的嘴咧开了,冲着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双目中,闪动着极度邪恶的光芒。我几乎要晕过去了。
  霍柯眼疾手快地扶住我:“你怎么了?”
  我仿佛是得到了依靠一般,心中稍定,咬咬牙再看一眼木头人,这时它的五官都已经被烧烂了。
  很快的,地上只留下了一堆灰烬。
  这个令人心里不安的木头人,终于彻底地消失了。
  但人们的心境,并不能因此而平静下来。那书柜还在,天知道里面还会出现什么。
  第二天清晨,霍柯去邮局取包裹,其余四个人都早早地起床,围坐在客厅里。大家的眼光都有意无意地躲避着阳台,但谁都知道躲不过。
  王睿叹了口气,站起来说:“走吧,躲能躲得过去吗?”
  他率先推开阳台门,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书柜仍然默默地矗立在那里,看上去丝毫不起眼。但谁也不知道,这一次书柜里会藏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王睿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柜门。
  所有人都傻了。
  柜子里这次没有狗的尸体。
  也没有闹钟。没有袜子。没有手机。没有香水。没有钱包。
  事实上,所有人都很迷惑,不知道柜子里出现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大堆乱糟糟的金属碎片或碎块。碎片都被分割得极细小,以至于谁都无法判断这是什么。
  我伸手拿出一个碎块,看来看去,有些疑惑地说:“这好像……好像是从一根轴承上切下来的一块。”
  陈朝晖则皱着眉头拿起一块厚厚的金属片,说:“这上面还上了黑漆呢。”
  王睿找出一副厚厚的手套戴上,开始往外面扒拉碎片。大家这才发现,原来不止金属碎片,里面还有塑料的、橡胶的、皮革的等种种碎片,还有被分割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电线,以及不少玻璃渣。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大家糊涂了。
  正愣神间,门上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那是霍柯取包裹回来了。他进门后,把包裹随手往桌子上一扔,就奔到阳台上去了。
  看见眼前的一堆破烂,霍柯也呆住了。他看了半晌,才讷讷地问:“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王睿说:“我们也正在猜呢。”
  他继续往外刨着那些不知来历的碎片,竟然翻出了一个护身符。那是一个上面缀有小铃铛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一路平安”四个字。
  这样的护身符,在某一个地方是最常见的。
  霍柯突然朝后退了一步,大吼一声:“我知道了!”
  众人吓了一跳,都望向他,只见他的脸白得如一张纸。
  “我今天取完包裹进小区门口的时候,正看见一男一女在那里和物业大吵大闹,”霍柯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开口说,“他们停在小区停车场的帕萨特不见了。”
  五个人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久久地没有一个人说话。王睿仿佛无意识地依然在翻拣着碎片,好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切得真整齐,断口都那么光滑……这可是汽车,不是豆腐啊!它是怎么做到的?”
  它是怎么做到的?
  大家都是心头一紧。
  “不对!”我冲口而出,“这柜子这么小,如果把一辆帕萨特切开,十个柜子也放不下啊!”
  “是啊!”姜鹏也反应过来了,“这车要是放进我们的客厅也能填得满满当当的。”
  王睿说:“不管怎样,先清出来再说。老规矩,半夜的时候扔出去。”
  这“老规矩”三个字让人说不出的别扭,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姜鹏感叹道:“好在绝对不会有人跑到民居里去搜赃车的。”
  王睿说,先清出来再说,这一清又清出了问题。
  众人从床底下拖出了几个纸箱子,打算用来盛放这些碎片,但开始往外掏之后,却发现书柜里的碎片无穷无尽,怎么拿都拿不完。
  装满四个纸箱子之后,姜鹏感觉到不对劲了:“我说,这个破柜子能装多少东西?为什么四大箱子之后,里面还不见少呢?”
  我也说:“按理说,这柜子早该被掏空了啊!”
  王睿咬咬牙,说:“接着掏!我倒要看看它能装多少!”
  于是众人接着掏,却见各种各样的碎片越来越多,阳台堆不下了,堆到了客厅里。大家还渐渐分辨出,各个碎片都是来自于哪个部位。
  后来还发现了一张全家福的照片,显然是车主放在车里的。照片原本应该是放在精致的像框里,拼凑起来后依稀是三口之家幸福的笑容。
  这书柜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谁也不知道它的容量究竟是多少。我想起了曾经见到过的魔术:一个看似小小的箱子,魔术师能从里面变出无数的东西来,令观众咂舌不已。
  但这是现实,不是魔术。
  最后王睿说:“好了,别费力气了。”他看了看众人,神色黯然地说:“不会有错的,一整辆车都被这柜子吃掉了。我们半夜里往外扔的时候,一边扔一边掏吧。”
  被这柜子吃掉了?
  姜鹏突然说:“以前,它可没吞过那么大的东西啊。这是怎么了?”
  霍柯依然脸色煞白,一字一顿地说:“也许,是为了报复我们烧掉那木头人。”
  大家都默然。
  深夜的时候,众人开始往下扔东西。五个人轮流作业,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
  把一整辆车从家里扔出去,很难想像比这更疯狂的事情了。
  最终,所有的碎片都清除了。众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家中,一个个满头大汗。
  “天亮之后,还是会被人发现的,”王睿无奈地说,“这附近一下子冒出那么多碎片,傻子都会起疑心。”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霍柯说,“人家看到好端端的车被凌迟割碎,一定会以为我们是心理变态。”
  姜鹏突然仰天长啸:“天,为什么那家人丢的不是奇瑞QQ而偏偏是帕萨特?”
  我连忙嘘地一声:“小声点!”
  
  九
  “我们搬家吧,”陈朝晖低声说,“我不敢再在这里住下去了,简直是一场恶梦。”
  
  
  其他人也深有同感。我说:“我这就上网看去。”
  “什么条件都别讲了!”王睿说,“只要能尽快搬离这里就行了。”
  我于是上网搜索房源,当天下午就和陈朝晖一起去看房。两个人一夜未睡,黑着眼圈,向这家房主抱怨原来的住地是如何令人不堪忍受。
  “楼上的卡拉OK刚唱完,楼下两口子就开始打架摔东西,我们怎么休息?怎么干活?”陈朝晖可怜巴巴地说,“上门提意见,找居委会,连110都打过,一点用也没有。”
  “我们下个月开始有一笔量大时间又紧的活,”我趁热打铁,“这样下去肯定完蛋。我们什么也不挑了,能让我们早点搬进去住就行。”
  “现在的某些人真是缺德!”新房主一脸的同情,“还建设文明社会呢,丢人!”
  他很爽快地说:“房子早就拾掇好了,你们如果现在能付定金,我马上把钥匙给你们。全部的租金可以月底再付。”
  二人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赶忙打电话让王睿等人联系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说,时间太紧,没法安排。王睿大倒苦水,并且主动提出加钱,争取到了第二天下午派车。
  于是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一天一夜未睡,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真是累坏了。大家抓紧下午的时间睡了几个小时,准备连夜把东西全部打包。
  我终于决定把那些旧杂志连同一堆其他的破烂统统扔掉。我心里以为,倘若不是为了给这些杂志找地方,他们未见得会注意到那个陈旧的书柜,并且把里面的木头人像取出来。那样的话,兴许这一系列的怪事都不会发生。何况,搬家是一件如此折磨人的事情,能少带点东西就少带点。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心思,只要能开始新的生活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一边收拾,我一边想,这柜子的出现,究竟代表了什么呢?贪婪?欲望?占有?破坏?它仿佛只是不带目的——无所节制地攫取,既不考虑动机,也不考虑后果。
  我又想,这柜子和它的主人——那个老头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是老头亲手造出了这个柜子,还是柜子召唤来了老头?老头又为什么要雕刻自己的木偶放入其中呢?
  ——难道他想和这柜子融为一体?
  正在胡思乱想着,门被推开了,霍柯闯了进来。我惊讶地发现霍柯似乎牙关都在发颤。
  “柜子!柜子!”霍柯只知道胡乱朝着阳台的方向指指点点,却说不出具体的事情。
  我心里一沉,知道又出事了。快步走到阳台,却见王睿等人也聚在那里,一个个面色苍白,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惧意。
  柜子在响。
  这大概是众人第一次亲历柜子“吞吃”物品。只听见里面发出一阵幽咽的声响,仿佛风吹入一个深深的空洞,又仿佛是某种不知名的野兽在发出垂死的悲鸣。声音并不大,却如利齿一般啃啮着每一个人的心。其间,还夹杂有一阵轻微的断裂声和挤压声,众人却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陈朝晖熟悉电影,想起了当年的灾难片《卷风》。据说录音师为了营造出龙卷风风眼咆哮的声音,曾煞费苦心,混合了多种声音,连野骆驼的鸣叫声都用上了。但陈朝晖想,无论怎样的风眼的声音,也不会有这书柜里若有若无的低响更令人胆战心惊。
  最终,声音越来越轻,渐渐止息。但众人的鼻端,却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而且越来越浓。
  那血腥味,是从书柜里面透出来的。
  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心脏如同打鼓一样在胸腔里跳动着。
  这次里面又是什么东西?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勇气动弹。最后王睿说:“躲也没用,怎么也躲不过的。”还是他伸出手,把柜门拉开了。
  十只眼睛一齐死死地盯着柜门里。
  柜子里有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折叠在一起的男人,断裂的关节戳破皮肉露在外面,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浓重的血腥气开始散布开来。
  我一下子想到自己小时候,曾经因为掰断了玩偶的手和腿而被父亲痛打一顿。其实当时,我并不想掰断玩偶的腿,我只是想把玩偶的四肢都掰近它的身体,看玩偶究竟能缩成多小。
  一个人究竟可以缩成多小?
  至少,他可以小到被塞进一个书柜里。
  阳台上只听到一阵喘息声和心跳声,面对着一具尸体,所有人的脑子在那一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该怎么办?
  霍柯突然掏出手机,开始拨号。王睿一把把他的手机打落在地,低吼道:“你要干什么?”
  霍柯有些语无伦次:“报警……110……警察……”他弯腰拾起手机,还想再拨。
  “你傻了?!”王睿劈面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他不知所措,“这书柜上只有我们的指纹!而且我们从晚上开始就在倒腾搬家,那么大的声音,你以为邻居可以作证我们不在家?”
  “你怎么跟警察说?我家有个奇怪的柜子,喜欢自己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里面装?换了你是警察,你相信吗?”
  霍柯咬紧牙关,突然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他绝望地抽泣起来。
  姜鹏狠狠地一拳砸在书柜上:“我们该怎么办?”
  王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似乎是在下很大的决心。最后他说:“我们把这尸体弄出来,然后……然后锯开他,扔掉!”
  陈朝晖大惊:“咱们这样……算犯罪吧?”
  王睿说:“如果叫警察来,我们铁定是杀人嫌疑犯。”
  陈朝晖默然,其他人也不说话。
  尸体被卡得很紧,我拉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要脱臼了。待到尸体终于被扯出来,所有人都“咦”了一声。
  这个人我们都认识,而且前几天刚刚一起说过话。
  这是那个多嘴多舌的瘦男人。此刻他的眼珠凸出,下巴已经被挤压得变形了,舌头不甘心地伸在外面,已经不可能再去“嚼舌头”了。
  五个人都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冰窖里一样,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寒意。
  它是在报复!我心里想着。
  那我们又会如何呢?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魔都喜欢用电锯。现在我终于彻头彻尾地领悟了。
  人骨头实在太硬了。
  我们的工具只有一把锯子和一把斧子,都是以前的怪老头留下的,锈迹斑斑,十分难用。姜鹏索性连菜刀都拎出来了。尽管那尸身已经被书柜狠狠地挤压过,大部分的骨头都已经断裂,动起手来仍然很艰难。
  五个人将门窗紧闭,把可能传出声响的孔都堵住,咬紧牙关地工作。
  刚开始,几个人闻到那血腥味便忍不住要去呕吐,但到了后来,肚子已经倒空了,找不到什么东西可吐了,而鼻子也渐渐习惯了血的气息,竟然觉得习惯了。
  也许,那些杀人狂魔就是由习惯而渐渐觉得舒服,直至最终上瘾的。
  最终,完整的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碎块。
  家里剩余的垃圾袋全部被利用起来,把人体的碎块密密地封了好几层,以免血水渗漏出来。小区里有个小池塘,放了砖头的塑料袋很快沉了下去。
  “这里的气味怎么办?”霍柯不无担心地说,“我看一个月都散不了。”
  我已经把所有的空气清新剂全喷光了,血的味道混合着茉莉花香,更是令人作呕。
  “让它慢慢散去好了,”王睿说,“这房子离下一个收租日还早着呢。在此期间,不会有人进来的。”
  “可搬家公司的工人要来啊!”我说。
  “我们自己动手,”王睿说,“能不要的东西都不要了,其他的在工人来之前都搬到楼下。现在洗澡去,就算把皮都搓下来,也得把身上的味道洗掉!”
  霍柯叹息:“还不如就把这尸体扔到柜子里。我觉得柜子会很快把这个人消化得干干净净,一点气味也不会留下。”
  王睿一愣,随即气得满脸发绿:“你怎么不早说?!”
  
  接下来的这个下午,大概是五个人一生中最痛苦的一个下午。通宵达旦的劳累、惊吓之后,所有人都达到了疲惫的顶点。到了新家,打发走了搬家公司,我们甚至来不及铺床,便一头扑到床垫上沉入梦乡。睡眠可以帮助我们暂时抛离很多事情,比如柜子还会不会再吞东西、尸体会不会被人发现、我们五人会不会被当作杀人嫌疑犯,这些都暂时不想了。躲进沉睡之中吧,至少能让人有片刻的放松和宽慰。
  临睡前,姜鹏感慨地说:“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快点醒过来吧。”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缓缓下沉,整个身体仿佛在渐渐地分解,化为一团虚无。等到我的精神重新集中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阵浓密的迷雾之中。
  雾气散尽,眼前出现了柜子。但又不是我所见惯的那一个——这一个柜子足足有几十米高,根本就是一座大厦。
  我又做梦了,又梦见这个柜子了。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柜门开了,像是一座城堡在敞开大门。一个黑影走了出来,我渐渐看清楚,这是一个老人。
  我认得他,和那个木头人一模一样。
  老人向我招手,示意我跟他进去。我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书柜的内部。只见这个宏大的书柜里布满了无数的格子,好似一座大厦内部的千百个房间,但在我看来,这更像一个放大了的蜂巢。
  每一个格子里,都有不同的东西。我看到有的格子里放着嶙峋的山石,有的格子里是一群站立不动的人,有的填满了带有巨大漩涡的水,有的则是跳跃燃烧的火焰。
  “为什么要准备那么多格子?”我问老人,“这里究竟打算装多少东西?”
  我的心里,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那是由数不清的封闭空间所组成的巨大立方体。人们在立方体内部徒劳地寻找出路,随时可能面对没顶之灾。
  “不,这不是立方体,”老人似乎能阅读我的心思,“这里根本没有出路。”
  “为什么?”我喃喃地问。
  “你能够逃离你的内心吗?”老人反问。
  你能够逃离你的内心吗?
  这句话犹如重锤,一下将我击醒。
  我逃不掉。我低语着。我逃不掉。
  老人消失了。柜子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陡然缩小,缩小,缩小……
  那一阵陈腐的气息,萦绕在我的身边。我睁开了眼睛。原来刚才做了一场梦。
  可是这股气息仍然停留在房间里。
  我惊恐地看着四周。
  突然,我听到沉重的声音,哐当哐当,好像脚步声。这大半夜的,会是谁呢?
  我惊恐地望着门外,感觉心脏要停止跳动了,我看见柜子正一晃一晃地挪了进来……
  故事讲到这里,王垚停住了。四下静悄悄的,大家都大气不敢出。
  王垚的恐怖故事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特别是开灯以后看到两个小女生吓得面如土色,王垚更是洋洋自得。
  尽兴后大家又闲聊了一会,时间已经很晚了。众人纷纷道了晚安回自己房间休息。王垚跟何小婷都住在一楼,自然是义不容辞地护送她了。何小婷似乎还对刚才的故事心存惧意,下楼的时候忍不住问道:“那个柜子现在还跟着你吗?”
  “当然了,看来我是甩不掉它了,它现在就在我的房间里。”王垚煞有介事地答道:“要不要去我房间瞻仰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你的东西呢。”说罢哈哈大笑。
  何小婷撇了撇嘴,在他的肩头拍了一下:“你这人真没正经,就爱拿别人寻开心。这么晚了你还大声喧哗,有没有公德心啊?”
  “这栋楼里除了咱们几个夜猫子,人都搬光了,还能有谁可以被我惊扰啊?”
  “不是还有你前任房东令尊的英灵一直跟着你吗?小心惊动了他老人家,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啊。”何小婷说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着已经到了何小婷的房间门口,二人道了晚安,王垚继续走向走廊另一头自己的房间。虽然事先编了一个故事给别人听,但一个人走在昏暗的走廊里,两旁都是无人的房间,想想自己说的故事也禁不住心里发毛,不禁加快了脚步。
  眼前一花,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影子在前后伸缩。他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忽然转过身,抬头看见走廊里的灯在慢慢地晃动。楼道的门正大开着,凉飕飕的风从外面阵阵吹来。
  “这是谁呀?晚上回来也不把门关好,我说怎么冷飕飕的呢?这么冷的天,把这当城门了吗?真没素质!”王垚心里骂了一句,走过去把门关好。
  他下意识地又往正对着大门的地下室入口看了一眼,平时紧闭的门今天怎么半掩着呢?透过布满门口的蛛网尘絮,地下室里黑洞洞的,王垚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直透头顶。
  
  第二夜幽灵摄魂记
  到了周末,吃过晚饭,大家不约而同地又到了四楼张浩的房间。
  “我家都成活动室了,下次你们可要交场地费啊!”张浩笑着说。
  众人议论着前一周的故事,普遍认为特别刺激,两个女生甚至对自己的柜子都心生畏惧,生怕里面会出现什么陌生的东西。
  

 

 (责任编辑: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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