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气

发布时间:2022-10-09 16:26:53

  正气
  
  马军搬到文文坟墓旁边后几个月,爷爷五十五岁的生日到了。爷爷邀请亲戚朋友邻居一起吃饭。马兵也来了,他时不时用筷子挠挠脖子的红色痕迹。我问他干什么。
  
  他说:“痒。经常这样。”
  
  我说:“是不是炎症?怎么不去看看医生呢?”
  
  他说:“怎么没有去看,医院跑了十几家,都说我这里是绳子勒的,过两天自然消退了。可是,你看,怎么也消不了,只怕是要跟我一辈子了。”-
  
  爷爷责怪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我倒有解决的办法。”
  
  马兵说:“我找了这么多医院都不行,你比那么多的医生还善于治疗我这个病痛么?你说来听听。”
  
  爷爷说:“吊颈的舌头缩不进口,所以她让你的脖子也没有舒服的日子。你回去把文文上吊的那根房梁锯断,脖子上的印记自然不久消退。”
  
  我又问爷爷:“马军一个人在那里不怕么?”
  
  爷爷笑说:“他现在正在和文文说话呢。”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正和文文说话呢?你又看不到他。”但是我同时想到了捉箢箕鬼时爷爷在隔壁房间突然说:“马屠夫呀,你哭什么哟!”难道爷爷有千里眼?
  
  爷爷故作神秘的说:“我的元神可以分离。”
  
  “元神分离?”我不解的问。
  
  其实这个说法我早听说过,是初中老师说的。老师说,你们不要偷歪道士的东西,他虽然人不在庙里,可是谁偷了他东西,偷的是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他能元神分离。
  
  我们不信,怂恿一个同学趁歪道士不在庙里的时候偷了一只三足小香鼎。后来歪道士果然找到学校来,找到那个同学要香鼎。那个同学坚持说自己没有偷。歪道士说:“当时我还绊了你一脚,你忘记啦?”
  
  那个同学回忆起来,进门的时候确实被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小椅子绊倒了,但是歪道士怎么会知道的呢,于是咬牙说没有偷他的东西。歪道士捋起那同学的裤脚,小腿上果然有被绊到的伤痕。
  
  那同学抵赖不过,只好将小香鼎还给歪道士。从此我们学生没有人敢去那个破庙偷东西。
  
  爷爷的“元神分离”和歪道士的是一样吗?
  
  我见爷爷只喝他的酒,不搭理我,不死心的问:“爷爷,什么是元神分离。你说了要教我一些捉鬼的知识的,怎么可以反悔。”
  
  爷爷笑了,眼睛里透出闪亮的光,高兴的说:“你真想学,我就告诉你。”
  
  我连连点头。马兵也颇有兴致的聆听。
  
  爷爷咂咂嘴,说:“你想象着你还站在那里,眼睛不停的细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变化,这样,你边走开边想象着另一个自己还站在那里,如果有了一定的功力的话,你就可以做到躯体离开了但是元神留在原地。”
  
  马兵看看我,说:“马叔也真是的,你外孙什么都没学,哪里有一定的功力咯?”
  
  爷爷嘿嘿的笑,两只眼睛把我审视了一番,然后认真的说:“你不是想看那本古书么?过两天就给你。”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爷爷看我惊讶的样子,摸摸我的头:“原来不给你看也是有原因的,但是既然你这么想学,那就给你看了。我已经五十五了,力气不如以前,有你帮助也是好事。”
  
  马兵吃完饭回去,锯断了家里那根文文上吊的房梁,换一根新木接上。过了半天,他的脖子上的印记就消失不见了。
  
  可是还没有等马兵高兴起来,矮婆婆又出事了!
  
  马兵慌忙跑来找爷爷,惊恐的说:“我娘……我娘……”
  
  爷爷伸手在马兵的背上拍了两下,马兵才气顺了过来,说:“我娘生了怪病。你快去帮忙看看。”
  
  爷爷淡淡的说:“生病了去找医生,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马兵急得跺脚:“我娘得了怪病,她没有呼吸了!”
  
  “没有呼吸了?你是说她死了?”爷爷一听,马上拉着马兵的衣角要往矮婆婆家里走。
  
  马兵拖住爷爷,手乱挥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娘……我娘……她没有死。”
  
  “没有死?没有死你怎么说她没有呼吸了?你逗我玩吧?”爷爷不高兴的甩开手,转身要往回走。
  
  “怎么跟你解释呢!嗨!”马兵着急的说,“她没有死,她就是没有呼吸了。”-
  
  我和爷爷质疑的看着马兵。-
  
  马兵叹口气:“我也不相信。但我娘说她感觉没有呼吸了,说她就要死了。可是她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死。她还能吃饭喝茶,能走能动,就是身体没有力气鼻子没有呼吸。”
  
  爷爷迟疑了半天,捏捏鼻子,似乎在想什么。
  
  马兵焦急的问:“马叔你说这是怎么了啊?”
  
  爷爷来回踱了几步,大手一挥,说:“走。先去看看。”旁边几个人听到这个怪事也围过来一起去矮婆婆家。
  
  我们一行人来到矮婆婆家,矮婆婆虚弱的躺在床上,像得了重病的人一样眼睛无神的望着我们。她那眼睛像就要熄灭的木炭外表蒙了一层灰,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有几根头发搭在鼻梁上,经过了鼻孔。可是头发在鼻孔旁丝毫不动,仿佛鼻孔堵住了。她确实没有呼吸了!活着的人却有一种死去的感觉,要说死了却有一种活着的意味。
  
  爷爷安慰了矮婆婆一番,然后说:“你按照我说的做啊。”
  
  矮婆婆点点头。
  
  拿一张纸放在桌上,要她对着纸吹气。矮婆婆张嘴吹了一口,纸张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移动毫分!我们目瞪口呆。
  
  爷爷扶起矮婆婆,指着窗户玻璃说:“你对着玻璃哈一口气。”
  
  矮婆婆张开嘴靠近玻璃,外面的空气已经比较冷了,如果是平常人,对着玻璃哈气,玻璃上立即会留下一团雾气。矮婆婆对着玻璃嘴巴张合了好几次,可是玻璃上没有一点雾气!
  
  “果然没有呼吸了!”爷爷摇头道,又扶矮婆婆躺下,“她应该是碰到食气鬼了。”
  
  “食气鬼?”马兵惊讶的问道。
  
  爷爷点点头,眉头紧皱。
  
  “食气鬼是什么鬼?”我问。我想起电视里的画面,一个面目狰狞的鬼趁人睡熟的时候对着人的鼻口吸气,被吸气的人没有知觉就死去了。
  
  “这种鬼不是人形的鬼。它像迷路神一样是不能直接伤害人的鬼。但是它和迷路神又有不同,它以人的气息为食。被它害到的人不会立即死去,只是会感觉没有了呼吸,但是过久了人会精神萎靡,迅速衰老从而自然死去。它还是难得的比较正气的鬼,看见做了亏心事的人才害。”爷爷说完看看矮婆婆,矮婆婆避开爷爷的眼睛,“趁现在矮婆婆还没有失去呼吸多久,你跟我去治治这个食气鬼。”
  
  “你说给我古书的呢?”我还牵挂着这件事,害怕这个事情一拖久爷爷会变卦。
  
  “说了给你不会反悔的。先把这个食气鬼捉住再说。如果等久了,矮婆婆就会有生命危险。”爷爷说,不像是敷衍我。
  
  “到哪里去捉?”我问。
  
  爷爷转头去问矮婆婆:“您都到哪里去了?途中有没有特别的事情?”
  
  矮婆婆缓缓的说:“我,我翻过后山去了趟文天村,回来的时候在山上碰到一条只有上身的狗,被那畜生咬了一口。”
  
  矮婆婆说话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嗡嗡。可能没有气息的人说话都这样。爷爷把耳朵贴近去听,边听边频频点头。
  
  稍后,爷爷准备了几根肉骨头,一根秤杆,一个秤砣,叫上我一起去后山。马兵自告奋勇要一起去,爷爷说:“算了吧,你去了它就咬你。我说过它最喜欢咬做了亏心事的人。对付这样的小鬼,我们爷孙俩就足够了。”马兵只好垂头离开。爷爷说话总是太直,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
  
  爷爷将秤砣交给我,叫我握紧,千万不要落地。他用一个帆布袋装了肉骨头,用秤杆翘起扛在肩膀上,便带领我出来后门走向后山。
  
  先说说这个后山的地理位置吧,我们家常山村与爷爷家画眉村中间还隔了一个文天村,在文天村与画眉村之间有一座海拔不过一二百米的小山。小山虽矮,但是面积大,足有六百多亩,且山上多种茶树桐树。茶树矮如雨伞立在地上,桐树则高如电杆。
  
  山路窄而多弯,路两边都种植着高的桐树,桐树后面才是密而乱的茶树。
  
  白天走在山路上则觉得两边的桐树如士兵直立,后面的茶树一目千里都是绿色,心情爽快。可是晚上在这里走就感觉截然不同,两旁桐树如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后面的茶树则如小鬼聚集。
  
  十几前,天色稍黑,我便不敢回家,即使明天要上课也要呆在爷爷家住一晚,宁可大早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到学校。
  
  这次即使有爷爷在,我也不禁手脚不听使唤,总是怀疑背后有一个东西跟着,但是头不敢往回看。-
  
  刚上山,爷爷便放慢脚步。四周有不知名的草虫鸣叫,此起彼伏,如相互交谈讨论。月亮当空,但是不甚明亮,周围长了茸茸的毛,似乎发霉了,照在人身上也不是很舒服。
  
  路两边的桐树失去立体感,薄薄的如剪纸,风稍吹动,树枝骚动如活了的魔鬼一般。但是茶树伏卧不动,好像蓄势待发的伏兽,它们屏住呼吸,等我们不经意间从四面扑过来撕咬。
  
  我和爷爷就在类似魔鬼伏兽的树之间的空隙里行走。爷爷撮起嘴发出“啧啧”的逗狗来食的声音。秤砣在手里沉甸甸的,我一手托住秤砣底,一手提着穿在秤砣孔里的丝绳。秤杆和秤砣都是辟邪的东西。秤杆打鬼如剑砍人。大多数鬼体轻,人手里有秤砣的话它拉不走你的灵魂。
  
  有的人家小孩病了,床头常挂一个秤砣,意思是不让鬼牵走小孩的灵魂。
  
  走了大概百来步,爷爷突然停住逗狗的声音,侧耳倾听。我也停下细听,开始没有其他声音,但是再听时听见草“沙沙”的声音,是有活物在向我们慢慢靠近。我死死抓住秤砣。
  
  但是草动的声音消失了,那个东西在某处站住。爷爷又“啧啧”的逗它过来,爷爷放下帆布袋,从中取出肉骨头丢在离我们不远的前方。草动的声音响起又消失。看来它挺机灵。
  
  爷爷这次听到了草动的声音在哪个方向。因为有风声干扰,要辨别它在哪里有一定的困难。那声音从我们左边的茶树丛里传来。
  
  爷爷又取出一根肉骨头朝左边的茶树丛里抛去,嘴里仍不停的“啧啧”。我看见爷爷的眼睛发生了异变,眼珠中间发出星星的光,好像里面点了一盏灯。
  
  草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以辨别出它在靠近丢在茶树丛里的肉骨头。果然,我看见左边的几棵茶树晃动,它就在那里。我的手心渗出汗水。爷爷的眼睛更亮了,甚至超过了月光。
  
  接着,我听到了骨头被咬碎的“嘎嘣嘎嘣”声!那东西在吃肉骨头。
  
  这次我们知道了它的具体的位置,就在刚才扔出的肉骨头那里。但是我和爷爷都不敢走到杂乱的茶树丛里去,我们得把它再引出来些。
  
  爷爷又取出一根肉骨头扔在比刚才近一些的地方,再取出一根仍在离它最近的路旁,一步一步把它引出来。
  
  那家伙果然中计!
  
  它吃完了第一根肉骨头,又绊动草靠近第二根,草的“沙沙”声离我们更近了。然后又是“嘎嘣嘎嘣”的骨头被咬碎的声音。一会儿,它稍微停了一下,又向路旁的肉骨头靠拢。这时我闻到一股恶臭,是肉体腐烂的气味。
  
  它在一棵樟树后面露出一个头来!是一条狗的模样!只是牙齿比狗牙大两三倍了,嘴巴都包不住,露在嘴外甚是吓人。爷爷向我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我们继续等待时机。爷爷已经提起秤杆,摆出抽打的姿势。
  
  它终于从樟树后面走出来。
  
  我终于得以看清食气鬼的模样!它长得像一条狗,但只有两只前脚,整个下半身都已经腐烂掉!下半身布满密密麻麻的蛆!后来爷爷告诉我,它因为没有了下半身,吃了东西立即排出来,所以一直吃不饱,见着东西就咬。
  
  爷爷见机会难得,立即大喝一声用秤杆抽向它。秤杆打在它的头上,它马上发出“汪汪”的狂吠。它丢下嘴边的肉骨头,反身来要咬爷爷。我两手握住丝绳,甩起秤砣朝它打去,但是没有打着。
  
  它立即回过头来咬我,我慌忙转身就跑。它一口咬住了我的裤角,没有伤到我的腿。我一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咬牙憋足了劲跑,并不哭叫。当时我的思维非常清晰,我想我只要跑得比它快,它的牙齿就不能咬到我。
  
  爷爷跟在我后面一面喊:“快跑!”一面用秤杆狠狠的抽打它。
  
  它就是不松口,拽住我的裤角被我拖着跑。-
  
  不一会儿,我从山上跑下来,顺着田埂没有目的的乱跑,我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听下来。我逢沟便跃,遇坎便跳,两脚不作片刻停顿。田坎宽不过一尺多,两边都是水田。
  
  正在我狂奔间,前面突然一人挡住去路。我边跑边喊:“让开!让开!”
  
  凄冷而虚弱的月光下,那个人高不到一米,却蓄着长胡子,怀抱一根木杖,穿着一身猩红的披风。我心想怪事真多,偏在这个时候碰到这样的怪人挡住我的去路。当时因为已经惊恐得无以复加,没有觉得前面的人有什么怪异之处,只是嫌他堵在田埂上。如果换在平时,就是白天碰到这样的人都会浑身哆嗦。而且他的装束古里古怪,不像是这个时代的。
  
  我当时没有想这么多,跑到那矮人面前时努力一跳,从他头顶跃过。就在我的脚落地的时候,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我的裤角被绊到,整个人横扑在田埂上,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滚到水田里。
  
  我心想糟糕了!那条狗肯定马上张开大牙啮噬我的小腿。
  
  可是那条狗没有再扑过来。我奇怪的回过头,只见那条半身的狗撞死在一块大石头上。那块石头就在我看见的矮人的位置。
  
  难道我看错了?刚刚碰到的不是矮人而是一块石头?我揉揉眼睛,确实是快石头,长胡子,木杖,披风都不见了。刚才可能是半身狗撞在石头上,从而拽倒了我。
  
  爷爷追了过来,惊奇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我和撞在石头上的半身狗。
  
  后来听四姥姥闲话说起土地公公。起因是一个小孩问四姥姥,土地庙怎么像鸡笼那样矮小。我们那一带每个村都有一个土地庙,一般建在面水靠山的地方。土地庙不像和尚庙那样高大威武,它的顶只有人腰高,宽和长也不过三尺,真如鸡笼一般。专管照料土地庙的四姥姥解释说,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都是不到一米高的矮人,公公手里拿一根木杖,婆婆则手交叉挽着。
  
  刚好后山的山坳里有个水库,水库挨山的一角有块平地,那里就建着画眉村的土地庙。也许真是土地公公显灵救了我。但是也不排除我惊吓中看花了眼睛。
  
  爷爷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拍拍我的衣服说:“忘了告诉你了,其实你不用跑的,你越跑它越撵着你咬。要是你蹲下来,手假装在地上一摸,它就不敢靠近你,以为你捡石头打它呢。”
  
  我心想你早不告诉我或者早把古书给我,我就不用跑得这么狼狈了。
  
  爷爷在水田里洗干净了秤杆,带我一起回到矮婆婆家。
  
  一进门马兵就激动的对我们说:“我娘有呼吸了,虽然很微弱,但是已经有了。”
  
  我掉头去看矮婆婆,挨着鼻子的头发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但是我发现她的身体好像愈来愈小,像是毛衣缩水。那是很细微的变化,当时谁也没有发现,就我发觉了。我因为刚才的一顿惊吓,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以为自己的眼睛产生了错觉,就没有对他们讲我的发现。
  
  当天晚上我和爷爷都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我在梦里梦见矮婆婆软的像一滩烂泥,身体平铺,似乎要像水一样流开,鼻子软塌塌的要落下。我想叫唤矮婆婆,可是再怎么使劲也发不出声音。矮婆婆的眼睛看着我这边,但是显然把我像透明人一样忽略了。
  
  我想挪动脚步走向她,可是脚抬去起来。这时,那条半身狗慢慢靠近矮婆婆,用鼻子咻咻的嗅她。我又闻到了恶臭。
  
  半身狗伸出石头添了添矮婆婆的脸,矮婆婆的脑袋居然像稀粥一样被半身狗喝了一半!我吓得大声叫喊爷爷。半身狗似乎听见了我的呼喊,转头来看我,巨大的牙齿间还衔着矮婆婆的眼珠子!
  
  忽然耳边传来“呼噜噜”的打鼾声,我从梦中醒来。一摸脸,都是汗水。
  
  我不敢再闭上眼睛,生怕回到噩梦中。房子的墙壁消失在深水一样的黑夜里。我突然感到跟鬼打交道是如此的可怕。我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天亮,爷爷的鼾声一直陪伴着。
  
  我见到阳光从窗户射进屋里来,才又睡过去。那天的睡眠很浅,耳朵能听到屋外的一切声音,甚至能听到平时听不到的声音,比如别人投手举足间衣服发出的索索声,比如我的肚子里肠胃蠕动的呱呱声。那感觉很奇妙。跟爷爷捉鬼的日子里有过两三回那样的感觉,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我的梦预示了矮婆婆的死亡。
  
  两天过后,矮婆婆咽气了,临死的时候长长叹出一口气,似乎之前几天呼吸被憋住,现在终于得以将肚里的所有废气排出。
  
  矮婆婆的那口气一叹出,奇怪的现象出现了!矮婆婆的身体像气球一样瘪下去,变成散了骨头的软囊,跟我在梦中的情景一样!
  
  马军早上从文文坟墓上回来做孝子,晚上回坟上去。马兵照顾一切丧事祭奠。
  
  死人要在家里放七天才可以出葬,而前来拜祭的亲朋好友都可以要求看死者最后一眼。但是马兵用裹尸布包住矮婆婆,不让其他人看遗容,害怕人家看见了矮婆婆的软囊的样子说三道四。
  
  爷爷悄悄告诉我:“矮婆婆这次死亡是寿命已尽,如果没有杀死食气鬼,她临死都不能叹一口气。”
  
  我说:“早知道她只有两天寿命了,我们何必麻烦着去打食气鬼呢?”
  
  爷爷说:“那不行,如果不把食气鬼打死,矮婆婆就不能死的舒坦,灵魂舍不得走,可能演变成新的厉鬼。但是她生前被食气鬼咬了,身体里没有精气,再放两天肉体会化成尘土。到下葬的时候只剩头发和指甲。她的身体软化就是前兆。”
  
  我不相信。
  
  果然到了下葬那天,放矮婆婆尸体的房间里突然飘出一道明亮,乳白色的光,看起来就像发光的薄雾。马兵以为房子里面着火了,慌忙冲进去,家具没有一点明火。裹尸布平铺在地上。马兵揭开布,矮婆婆的尸体消失了,只留有头发和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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