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茶杯破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打破了屋子原有的，即使是表面上的平静，接着便是意料之中的争吵声。苏染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起身将一切关在门外，仿佛这些都与她毫无干系。
“你到底想怎样？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咱们俩十多年前就玩儿完了！现在也不会受这气！”“对，你受气，你现在知道惦记孩子了？当初怎么就不想想小谨和小染都才那么大？怎么就不想想我是你老婆？”声音越来越大，睡梦中的苏染被惊醒，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轻轻推开房门，无休止的争吵不可避免地轰入耳朵。她扭过头，瞥了一眼客厅里的男人和女人。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爸死死地扯住妈的头发向墙壁撞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妈咬着泛白的嘴唇发出痛苦的呻吟，鲜血一滴一滴从额角渗出，头撞在墙上发出的闷响，如重锤般敲击着苏染的心房。
“爸！不要！不要！”苏染尖叫着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将爸推开，看着妈哭红的双眼，她的心猛地抽搐起来，却不该如何是好，只是一直颤抖着柔弱的身子重复着一句话，像是在哀求:“爸，妈，你们别这样…”其实，对于他们的争吵，她早已司空见惯、麻木了。从她记事起家里便一直硝烟不断，大她四岁的哥哥苏瑾在她这个年龄搬出去一个人住了，五年来也才回家几次，兄妹俩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到了这个地步，爸居然可以不顾妈的死活！
面对突然冲出来的小染，两位当事人一时愣在了原地，屋子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苏染微微地啜泣。“小染，我们…”爸犹豫着打破了僵局，声音里明显的夹着不安。苏染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朝他们吼道:“你们怎样？你们现在就去离婚啊！我已经十五岁了！十多年了，你们到底闹够了没有？从小到大，除了一个不像家的家，你们还给过我什么？！”苏染狠狠地盯着他们，泪如雨下。“小染…”妈倚在墙边无力地唤着她，张嘴正欲说什么却被她打断。“滚！都给我滚！”说完苏染摔门而去，待爸妈缓过神来追出去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今晚的城市似乎异常热闹，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广场上也挤满了看烟火的男男女女，他们欢声笑语，脸上写满了幸福的微笑。苏染这才想起，原来今天除夕了。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快乐之中，她却犹如一只漂泊在湖面的木船，陪伴她的只有一轮凄月，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孤零零与他们格格不入。
“爸，妈，咱们快回家做饭去吧！”
“好好好！丫头，今天你们娘俩可有口福了！老爸呀，亲自下厨！”
“哇！真的吗？老爸的厨艺是不是很棒？”
“嘿，那还用问？***也未必赶得上呢！”
“你就在孩子面前吹吧！小若，别听你爸胡扯。走，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清蒸鱼翅’！”
“好哇好哇！爸妈一起下厨咯！嘻嘻，我就给你们当跑堂的好了！”
不远处的三口之家传来阵阵欢笑，苏染愣愣地望着他们，那个叫小若的女孩儿，有着和她相仿的年龄，却独没有她无时无刻都卸不掉的哀愁，小若满脸的笑容刺痛了苏染的双眼，刚刚被风干的泪水又悄悄挂回脸上，她开始理解哥哥当初为何要离开他们，是厌烦了这种生活吧！而如今，她也开始厌倦了。
苏染正望着天空出神，哥哥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面前。看着妹妹沮丧的脸，苏瑾一阵心疼：“乖妹妹怎么啦？瞧这眼睛，哭得跟小白兔似的…”苏染回过神来，眼下的情况却容不下她能有半点儿高兴的情绪。她将手机关了机，努力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哥，我没事儿。”苏瑾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问道:“很严重吗？”她抬起头，泪水再次在眼眶打转，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妈…受伤了…”“受伤？！”苏瑾吃惊地问，显然，他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妹妹，别伤心了，都会过去的！”苏染使劲儿摇摇头，想起刚刚那个叫小若的女孩儿，再也忍不住扑进哥哥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哥哥，你说，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为什么爸妈非要这样彼此伤害？他们肯定要去离婚了对不对？我不要和他们任何一个分开，不要…哥哥，怎么办，到底怎么办？”苏瑾听罢紧紧拥住妹妹颤抖的身子，眼睛也不觉湿润起来，他是亲眼看着爸妈从怎样的恩爱走到今天的决裂的，他更明白妹妹心中的痛，谁不希望自己家庭幸福呢？他搂着妹妹没有说话，等她终于平静下来后，才轻轻为她拭去眼泪安慰道:“其实，爸妈都很爱我们。”苏染点点头说:“我知道。”是的，爸妈是爱他们的，只是没有办法给他们一份完整的爱，在爱他们的同时忘了也应该好好儿爱彼此。
记忆中，妈从来没有对爸笑过，只有在面对两个孩子的时候，妈的眼里才会溢满了温柔。爸也一样，不管兄妹俩需要什么，他都会尽量满足。苏染八岁的时候，爸妈本打算离婚，躲在门外的苏染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后跑了出去，外面下着很大的雨，等爸妈和哥哥一起找到她时，她已经昏倒了。他们把她送到医院却一直高烧不退，梦里她总是哭着说:“爸，妈，你们别离婚好不好？小染会听话的，不惹你们生气…你们别离婚…”看着可怜的女儿，他们终于软下心来，就那样为她忍受了这么多年。
这些都是哥哥告诉她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从小到大她的确从没有惹爸妈生气，因为儿时的她一直认为，只要自己听话，爸妈就不会离婚，会有重归于好的一天。可随着自己一天天地长大，苏染才发现所有的梦都是那么不切实际…
“妹妹，我们不可以那么自私。”苏瑾认真地对她说，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意思。“嗯？”她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哥哥。“我是说，爸妈需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吗？”苏瑾抚摸着她的头说“哥哥会照顾好你的。”“哥哥的意思是…”听了哥哥的话，苏染默默低下头。是不是，该画一个句号了呢？
“快看！多漂亮的烟花！”不知过了多久，人群忽然沸腾起来，苏染收回思绪，兄妹俩寻声望去，各式各样的烟花绽放在美丽的夜空。苏染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如此可爱…
她将手机开了机，三十多条来电提醒涌进，震得苏染手心发麻。不用看也知道，爸妈已经急得发疯了吧？她编辑好短信分别发给了他们:
别担心，我没事儿，马上回家。我们一起过除夕好吗？
若是在以前，苏染是希望只发一条短信爸妈就都会看到的，那样至少可以证明他们在一起，只是现在不需要了，爸妈幸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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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苏忆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