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观察他,一有变化,我就给他写纸条,因为我发现纸条如情书一样具有魅力。
“只要有一线阳光,你就会朝着它仰望,我深信。因为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没有你做不到的。加油!你会做得更好,祝成功。”我把纸条递过去,龙笑眯眯地用双手接过,跟我说了再见。转身时,我瞥见他感动的眼神及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表情。这是我给龙的最后一封“情书”。
故事到这里其实已经开始很久,源于这个叫龙的男孩。
未曾谋面,拿到初一(3)班学生名单时,教小学的朋友告诉我,她们班的“四大金刚”全分到了我班上,龙是“四大金刚”之首,我暗自叫苦。
开学那天的班会上,我点了全班同学的名字,目的是想认识龙。因为我知道,群龙无首,也就不会兴风作浪了。点名时,别人都站起来对大家点个头,然后自觉坐下。轮到龙,他坐着没动,用阴阳怪气的方言大声说:“我菜扎哩(我在这儿呢)!”引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我说:“龙同学,请站起来用普通话讲。”他极不情愿慢腾腾地站起来,同时故意把凳子弄出很大声音,然后高抬起头,脸一侧,一副挑衅的样子,继续用方言说:“我不会说普通话。”看着他不屑一顾的眼神,我气急了。班里气氛明显紧张,大家都看向我。我压下心头的火,平静地说:“那好吧,龙同学,以后老师慢慢教你。”他似乎很意外。
再以后,此类事情多了。通常是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在下面大声说着粗话,书本也永远是没打开的。接着有很多老师来找我这个班主任投诉,内容当然都是龙不光不学习,上课还肆无忌惮地进出自如:一会儿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旁接水,旁若无人地扬着头喝水,还一定要弄出很响的声音来;一会儿大摇大摆走出教室,然后一身烟味地回来。老师问及,龙理直气壮:“我渴了,不行吗?我憋不住了,上厕所,不行吗?”然后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更过分的是,他还经常欺负同学:只要他想要的东西,谁也别想不给他。他想差遣谁去为他买东西,谁也别想不去。运气好点的他还主动给钱,运气不好的,为他服务还得自掏腰包。谁敢不依,一律看他的拳头。因为怕被他修理,还没有哪个学生敢向我反映这些。
我忍无可忍。在一次次的说理教育败下阵来时,我的情绪终于刹不住车了。我直视着他,怒吼着:“龙,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你想怎样?你简直让我失望透了,有本事你倒是做点像样的事情让大家看看,成天欺负同学算什么英雄!走,我们去找校长,直接把你交到学校,这个班容不下你。”我扯着他就走,他死活不走,不屑一顾的骄傲神情全没有了,口气也软了:“老师,我做得不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改还不行吗?”“不行!”我还是拉着他往外走。他急了:“老师,我真的保证,求你别把我往校长那儿送。”我绷着脸看着他,没说话。他继续恳求说:“老师,我说的是真的,一定说到做到!”我看火候到了,就对他说:“那好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过,咱们约法三章,你违反其中一条,就立刻走人。”他接受了,并且自开学来第一次恭恭敬敬地给我递了保证书。
龙确实安静了几天,对我也比以前谦恭了许多。
但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结果,我知道这只是教育的下下策,真正压人的不是权威,而是让人心悦诚服的人格魅力。
我静下心来,寻找契机。
我发现龙几乎每次课间操时都会为班级去扛纯净水。虽然我知道他这样做只是为了逃避课间操,但我还是在班会上对同学们说:“咱们要感谢一个人,一直以来,为我们默默地扛纯净水,这个人就是龙,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向他表示最真诚的谢意。”我带头鼓起了掌,掌声中,我看见龙头一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我知道,希望来了。
接着,班里的门把手坏了,龙和“四大金刚”里的洋由于离家近,拿来工具,并修好了,当然是在我没看见的时候。上课时,我推门,惊讶道:“咦?谁把它修好了?”班里有人大声说他们的名字,我借机大加赞扬,又一次为他们送上了由衷的掌声,用赞赏的目光望向他们,倡导同学向他们学习,并在后墙黑板的“雷锋星”栏目里,写下了他们的名字。
下一步,要改变的是龙的学习态度,我决定“暗渡陈仓”。我发现赞美对龙来说,是医治他缺点的良药。晨读时,我悄悄给他划了几个词语解释,并嘱咐说上课我会提问他,请他好好表现,说完我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上课时,我对早上学习情况进行了抽查,龙的回答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最终都准确无误地答了出来,同学们都低声惊呼,因为对他来说做到这些实属不易。我趁机让同学们用掌声来鼓励他,这是我送给他的第三次掌声。并把他的名字又一次记入后墙黑板的“学习积极星”栏目。
趁热打铁。周日要放学的时候,我给他的父母写了封信,让他往回捎。我断定他一定会拆看,而这正是我的目的。信中我向龙的父母汇报了龙这段时间的喜人变化,说他比以前更守纪律了,懂得尊重老师,团结同学又乐于助人,学习也更加努力了,并说都是我希望他做到的。
从这以后,他改变了很多。我注意观察他,一有变化,我就给他写纸条,因为我发现纸条如情书一样具有魅力。纸条的内容根据龙的变化来拟定,要么是学习上,要么是思想上,要么是与人交往上。比如:“龙,今天彭老师告诉我你主动帮他抱作业并替他接了杯水,在我面前赞不绝口呢,老师为你感到欣慰,好样的!龙!加油!”“龙,我发现这段时间你更加努力了,上课发言积极多了,我相信你会厚积薄发的,为自己加油吧,老师支持你!”“龙,没有谁生下来就满身优点,为自己的每一点进步说声:我,好样的!继续努力,老师在默默注视你!相信你会拿出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勇气和行动来!加油!”
我的“情书”坚持了三年,这中间龙替我管住了“四大金刚”,后来成了班长。再后来,谁曾想,这个昔日年级倒数第五名的学生中考时,离重点高中统招线仅差了十几分。现在他是2007级高一的一名新生了。
我想,其实,每一次“情书”,都是我赠送给龙的一片阳光。类似龙这样的孩子,由于内心缺少阳光,才会对一切漠然视之,而我认为,师者,就该给孩子的一片蓝天上再添一缕阳光!
我想,以后,我的”情书”,不仅会写给龙,还会写给千千万万个“龙”。因为我一直深信:给孩子心灵播撒阳光和爱,收获的一定是阳光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