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我家那假洋鬼子叔叔从加拿大回来了,他是我奶奶最小的儿子。看见陈小三,奶奶老远就高喊:“三子!三子!”我见了他特无精打采地喊了声:“叔。”
他说:“嗳。”然后我们俩就大眼瞪小眼。我和他之间的客套都是作给人看的,其实咱俩都清楚自己在对方眼里到底是什么猴子耳朵。
奶奶拍拍他家三儿子的肩膀,说:“儿啊,穿个短袖不冷啊?”
“冷、冷、冷,冷什么啊冷,我热得一头的汗。”
“热啊,妈给你打开电风扇。”
“不用,不用。”
“儿啊,你说14号回国,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也没打个电话,你不知道,妈多急哦,打了多少电话……”
“我不跟你说过了啊!14号回国,21号到南京。没事不要打电话,怎么一点沉不住气的啊!”
“妈急哎。”
“急急急,有什么好急的啊。我还能丢的啦。”
“那是那是,哈哈哈呵呵呵……”奶奶一边尴尬地大笑,一边瞟他家儿子。
我愣是被她笑得头皮发麻。
此时,爷爷正在忘情地看着他家儿子,却不知危险已降临到自个儿头上。
“爸爸,你看,你的这个衣服都好像发霉了,去换哎。既然什么都舍不得摔,那就换勤点儿。”
爷爷马上就进去换衣服了。
陈小三一回来,奶奶就开始忙里忙外了。
吃饭的时间到了,坐在饭桌上奶奶又关心他们家小三了。“三子啊,多吃一点哦。妈这次就听你的话,没准备鸡,怕禽流感。哎,我昨天托人买的镇江的醋,你带点走啊?”
“带醋干嘛,那边没得啊?”
“哦,三子,多吃一点,妈特为你烧的。”
“什么‘特为’啊。我不回来你们还不吃啦。我吃什么无所谓,关键是你们。还口口声声说潇洒,潇洒就是你这样潇洒的啊?”
“咳,呵呵呵呵,三子,还要吃螃蟹啊?”显然奶奶刚才没有理解她儿子的意思,所以又再度撞上了枪口。
“不是才跟你说过啊!想吃就吃,不要就我。”
“不是,妈今年还歹怪就是不怎么想吃。”
“舍不得买就说不想吃。”
“呵呵呵呵。”奶奶登时皮笑肉不笑。
整顿饭吃得我快压抑死了。老三不停地骂,奶奶不停地笑。
陈小三回国一个月,基本天天早出晚归,一到家就对我家爷爷奶奶进行再教育。
其实今年42岁的单身汉陈小三这次回国主要是来找老婆的。陈小三每天出去相亲,相完了就往自己房间一钻,门一锁,一句话没有。相了一个月的亲,一个都没成。我家奶奶还特沾沾自喜,说陈小三一只脚踏好多只船。我立刻就严肃地批评了她的用词,我说:“一只脚踏好多只船那代表所有的都拿下了。他拿下了吗?”
陈小三在国内的最后一天,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他竟然把他妈训哭了。我从小到大真没见我奶奶掉过眼泪。我奶奶事后拉着我的手说她伤心死了。我希望通过这件事情可以让我家奶奶对他家三儿子死心。
次日,爷爷按照惯例把窗户统统打开,奶奶平日对这种做法丝毫没有意见,但由于这曾遭到小三的猛烈抨击,奶奶随即也就强烈鄙视起这种恶劣行为来,奶奶一边把窗户都拉上,一边朗诵陈小三语录:“三子说的,不能开窗子。”
我一听这话,面条从嘴巴里“嘶溜”一声就滑出来了。昨儿三子都把她弄哭了,她今天怎么还对他那话坚决贯彻呢。
其实感情就是这样。别人弄不懂,她自己也不见得能弄懂。弄懂了的那还叫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