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般勇敢地活着,脉脉温情总是能化解一切恐怖……
这世界上流传着许多关于镜子的恐怖故事。但是,我从来没想过,其中的一个故事会和我的宝贝女儿小雪发生联系,从来没有。
如果我早点儿发现,小雪也许就不会死了。
“老白,节哀顺便,你自己多保重。”葬礼结束后,亲友们都来和我握手告别。我点着头,依次重重地与他们握手,人越来越少,直到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屋子里说不出得孤寂。
我呆呆地站在屋子中间,抬头看着墙上小雪的遗照。
照片上的小雪仍是那样青春美丽,跟***妈的遗照并排在一起,她们静静地与我对视着,母女俩长得很像。
“素琴,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小雪。……现在,你终于可以和我们的宝贝女儿在一起了,希望你们母女在地下过得快乐。”我对妻子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妻子是在小雪五岁那年去世的,想不到,十三年后,相依为命的女儿又弃我而去。在这几天里,四十五岁的我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头发都已有些花白。
“老公,你说我们的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好?”妻子抱着刚刚出生的女儿,问我。
“嗯,白雪,就叫白雪吧,我希望她能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那样,美丽善良,过着快乐的日子。”我抚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笑道。
“白雪,白雪,你是爸爸妈妈最宝贝的公主。”妻子温柔地对怀里的女儿说。
女儿听到这个名字,笑了,笑得很开心。
当年幸福的话语恍然犹在耳畔,可是伊人已去,一切都像玻璃般哗然碎裂,只剩下冰冷的家的空壳,如果它还能称为家的话。
我擦干眼中的泪花,走入小雪的房间,整理她的遗物。
“爸爸,你别乱动我的东西!”瞬间,我赫然又听到背后传来小雪生气的声音,手中一抖,拿着的一只小包啪得掉在了地上。
可是回头,房门前空空如也。
我多么希望能看到小雪出现在房门口,即使是生气的样子也好,即使是和我吵上一架也罢。但小雪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女儿和我相依为命,可我并不真正了解女儿。女儿小时候,一放学,就会回家兴奋把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统统说给我听,比如上了什么课程啊,新来的老师如何啊,与同学闹了什么小别扭啊。
那一段时光,虽然妻子没在身边,但我们仍然过得很快乐,那时我还年轻,有许多人都劝我再婚,可是女儿不愿意,我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女儿对我来说,就仿佛成了生命的全部。
但是渐渐的,随着她的长大,我们之前的话语像接近了一首乐曲的尾声,越来越少,她不再喜欢和我说话,甚至不让我进她的房间,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我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代沟吧。
“爸爸,我已经长大了,也应该有自己的秘密了。”女儿总是这样说。
不错,女儿长大了,做父亲的也就不好意思再像以前那样管束她了。
女儿学会了打扮自己,喜欢穿时髦的服饰,头发也染成了酒红色,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嘴巴也变得更甜了,看上去,就像从一只丑小鸭突然蜕变成白天鹅。
但是,我隐隐感到不安——作为一个父亲的不安感。只要女儿一天迟归家,这种不安感就会如芒在背,让我寝食难安。最让我担心的是,她的学习成绩明显下降了,明年就要参加高考,我不能让她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当一个少女突然变得喜欢打扮自己,十有八九是因为早恋。
“小雪,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思虑再三,终于开口问道。
但女儿什么也不肯说,她只说没有,我知道她在撒谎,因为我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对于一手拉扯大的女儿,从眼神就能看出她对我说了谎话,因此,我和她激烈地争吵了几次。
有一次,她竟然说以后她的事不要我管。我不知道女儿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大胆,敢当面顶撞我,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脑门上,生气地打了她一巴掌,她哭着跑掉了,好几天都没回家。
我发疯似地找她,但是,小雪再也没出现,即使是警察也找不到她。
在那之后没多久,女儿就出事了。
不可能,那绝对不是我的小雪!你们一定是弄错人了!
可是,当我跟着他们来到公墓的一个角落时,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躺在山地上的女尸,正是我的宝贝女儿小雪。我抢到她身边,但被警察拉住了。 小雪就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地面朝碧蓝的天空,神态安详,甚至带着点微笑,可她已听不见我在她身旁的哀嚎。
我的眼前发黑,再也站立不住,痛哭着跪在了地上,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几道刺目的亮光。
是两面铜镜!一前一后,被放置在小雪的头和脚位置上,它们反射着太阳光线,形成两道诡异的光芒。
法医的鉴定出来了,结果令人吃惊,小雪并没有像许多人猜测的那样被性侵犯过,她的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直接导致死亡的原因,竟然是急性心脏梗死。警方最终的结论,定性为自然死亡,死亡时间是子夜一点钟。
可是,小雪以前从没有心脏病,她不可能因为心脏病而死,况且,平时连黑暗的房子都怕的女孩,又怎会深夜里独自跑到的荒郊公墓?而恰恰此时又发作致命的离奇心脏病?
这其中一定有原因!小雪,爸爸不能让你这样冤死,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按照我们这的习俗,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下葬,当我在房间里木然地盯着表,一秒一秒地计算着小雪下葬的时间时,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此事调查清楚。
令我失望的是,小雪的遗物中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现在,惟一的线索就是我从警察那儿要回来的那两面铜镜。
是两面普通的椭圆形梳妆镜,长向直径约为一尺左右,黑紫色的古木镜框,边上雕着精美的梅花图案。这两面镜子,这样奇怪地摆在小雪死亡的现场,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我在明晃晃的镜面上照着自己苍老的脸时,忽然感到一股阴冷之气从镜子里透出来,这森然之气使我打了个寒颤。可除此之外,我翻来覆去观察镜子,并没有发现其它异常。
第二天,我来到小雪就读的学校,找到小雪的好友丽萍,我在小雪的葬礼上见过她。
“伯父,小雪的事发生得很突然。前段时间,我们同学间发现她有些闷闷不乐的,但是她就是不肯告诉我们原因,我想,一定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丽萍说。
“哦。”我点着头,小雪连她最要好的同学都隐瞒了,这件事真不简单。我从包里取出一面镜子,问她,“你见过这面镜子吗?这镜子可能跟小雪的死有关。”
丽萍拿过镜子看了看,想了一会,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记不起来小雪有这样的镜子。”她说,把镜子还给我。
“是这样啊,谢谢。”我有些失望,把镜子小心地放回包内,又问,“那么,小雪平常有没有跟可疑的人交往?”
丽萍显然知道我指的意思,想了会,说道:“小雪最近一段时间是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个男生常来找她,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小雪不肯跟我们说。”
当我准备离开时,丽萍突然叫住了我。
“伯父,对了,我听说过有个叫魔镜酒吧的地方,小雪经常去那儿。会不会在那个地方可以找到些线索?”她说。
“魔镜酒吧?小雪去那种地方?”我吃了一惊,我太不了解女儿了。在我的观念里,去酒吧这种地方的女孩都不是好女孩,小雪竟然经常去这个地方,而我一点都不知道,也许作为父亲,我确实失职了,我不禁对亡妻更感到愧疚起来。
“谢谢你,丽萍。”我心情黯然之极,向丽萍道谢。
“那么,伯父请多保重,我要去上课了。”丽萍向我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回身向教学楼跑去。
看着她小鸟般活泼的背影,我又一次伤感起来。小雪活着的时候,也跟她一样吧。 秋意已深,寒气渐浓,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了校园路上那金黄满地的梧桐叶,碎碎地响着。我竖起风衣的领子,孤独地走出这似乎还残留着小雪身影的学校,朝这个城市的中心走去。
魔镜酒吧位于这个城市中心的一条酒吧街上,在酒吧街找了十来分钟,我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这个有些另类的小酒吧。
我推开门进去,酒吧里面光线相当幽暗,也许由于是下午,客人并不多。与其他酒吧不同的是,这个酒吧的装潢实如其名,里面装了许许多多的镜子,这样,小小的酒吧在空间的感觉扩大了不知多少倍,但这些空间都是扭曲变形的,因为镜子的互相反射,人一进去就有了无数个化身。
这些化身或高或矮,或长或短,在不经意间,你可能还会在一个角落的镜子里发现排成一列的你,或者在一枚凸镜里发现一个巨人般的自己。这氛围相当诡异恐怖,我想不通我的女儿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地方。
“先生,请问要些什么?”服务生见我站在那里张望,走过来问道。
“哦,随便来杯啤酒吧。”我一边打量着酒吧的环境,一边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一杯扎啤上来后,我叫住了服务生。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姑娘来这里?”我取出小雪的相片问他。
服务生辨认一下,点头道:“是她?她是我们的老顾客,很开朗活泼的一个女孩,不过最近不来了,您有什么事吗?”
“她是我女儿。”我说。
服务生哦了一声,静静等着我说下去。
“你知道她在这个酒吧里都做些什么吗?比如跟哪些人接触?”我问。 “你知道她在这个酒吧里都做些什么吗?比如跟哪些人接触?”我问。
“呃,好像她经常跟一个朋友在我们这儿玩。”服务生回忆了一下,说道。
“一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我紧张起来,好像小雪还活在世上,我替她担心交友不慎。
“是个男生,长得挺帅气的。”他说。
我的猜测终于得了验证,小雪果然在谈恋爱,一定是那个混蛋小子勾引了我纯真的女儿,我不禁怒火中烧。
“那么,那个混蛋是谁?”我有些激动。
服务生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能随便透露顾客的私人信息。”
“你说什么?”我愤怒地站了起来,拉住服务生的衣领,说道:“你知道吗?我女儿她已经死了!死了!她是被人害死的!”
服务生被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点头。
我放了手,对着一个服务生发火是冲动了点。
“对不起,不过,我希望你理解一个做父亲的感受。”我重新坐了下来。
“理解,理解。”服务生怕兮兮地说,“那个男的,我只知道他是个阔少,平日里总开一辆白色宝马车,车牌号好像是27888,因为是三连号,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该死的花花公子!
“唔。”我痛苦地用手掌搓了搓脸,说了声谢谢,然后,又取出那面镜子问他,但是,他说,没见过这样的镜子,他告诉我,最近,在一些女生中间很流行镜子的灵异游戏,比如像请镜仙之类的,不知道是不是与此有关。
“镜仙?”我不清楚这个概念。
“您肯定不会知道,这些游戏只在小女生中才流行的,但你也许听过,每面镜子里面,都藏着一个精灵,它无所不知不所不晓,只要你能请出它,就能问它任何想要知道的问题。可是,这种游戏也是十分危险的,万一你请出的是一个邪灵,那就惨了。”服务生说。
“你是说,我的女儿有可能也是玩镜仙游戏出的事?”我皱了皱眉。
“也许吧,不然这两面镜子怎么解释?”他说。
我看着酒吧里诡异的镜子,陷入了沉思。
“那么,这个游戏是怎样玩的?”我又问。
“很简单,只要在深夜十二点正,在你的身前身后摆上两面镜子,这样就会产生无限镜像,在两面镜子前各点上一支蜡烛,你站在中间,用手触摸前面的镜子,一直说镜仙镜仙请出来,直到看到镜子里出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你就可以问他问题了。”
我想起了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童话故事,在这个故事里,邪恶的皇后问镜子,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结果镜子回答,是白雪公主,于是皇后千方百计地加害可怜的白雪公主。想不到,我最心疼的白雪公主竟然也因为镜子而失去了生命,也许当初我给她取下白雪这个名字时,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我看着墙上自己的镜像,感觉是那样陌生,就在不经意地一瞥间,赫然看见镜子里,小雪!小雪她就坐在我的对面,在低头喝着一杯果酒。可是,当我转头往桌子前看时,那里却只有空位置。
“对了,您的对面,就是您女儿最喜欢坐的位置。”服务生低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那样巧?小雪也许有话要跟我说吧!我看着这个空位置想。
“对不起,那边来客人了,您慢用。”服务生说。
“谢谢,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说。
他离开后,我痴痴地看着对面的空位置,仿佛觉得小雪还坐在那里。
“小雪,你告诉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样,爸爸都会为你做主。”我对着空位置喃喃自语。
“镜子!”耳边突然响起了小雪的声音,可是,就说了那两个字,这声音又像吸入了真空中,再也无迹可循了。
幽暗的酒吧内,只有昏黄的灯光与无数个幽暗的镜像空间构成了一个古怪的世界。
“小雪,你放心,我知道该怎样做了。”我说,一口气喝完了那杯扎啤,到吧台结了帐,离开了这个给我带来无尽痛苦的魔镜酒吧。
我得到了一个十分有用的线索,那就是车号为27888的宝马车,这样,我就能很容易查到车主。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小崽子,肯定与我女儿的死有关,我饶不了他。
通过我一个在交警队当副队长的同学的关系,很快,车主的信息就反馈过来了,是本地一个房产大亨公子的车,那家伙叫萧进,今年22岁,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辆宝马车连同它的主人,都已经在人间消失了。
是一个星期前出的车祸,当时那小子疯狂地开着那辆宝马,却没料到路边突然走出个老太婆,他本能地打了方向,车子在路面打了个大圈后,与前面开来的一辆集装集车撞了个正着,当场殒命。
当老同学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萧进这家伙是在小雪之前死的,那么就是说,小雪的死跟他毫无关系了?
我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取出那两面镜子,抚摸着它们,镜面像冰一样寒冷,镜子能告诉我什么呢?
我想到了服务生说的话,也许,这世上真有什么镜仙也说不定,秘密也许就在这镜子中。
我决定按照他说的方法,请一次镜仙。
夜渐渐深了,已经接近午夜,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悄然熄灭,世界进入了沉睡的梦乡,黑暗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我坐在小雪的房间里,关了灯,点燃两根蜡烛,蜡烛的灯光在微风中微微晃动着,房间里有些阴森可怖。我把那两面镜子竖在我的身前身后,按照方法,又把烛火置于镜子的前方,镜子里立刻现出排成一列直线的火苗,它们无穷无尽地延伸着,点点跳跃着,仿佛一直通向没有终点的幽冥之处。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马上就要到十二点正了。我在心里倒数着秒钟,把手指慢慢按在了前方的镜面上,就像把手按在了冰块上,阴寒之气顺着手指爬了过来。
四周静得有如坟墓,当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时,我集中注意力,轻声呼唤着:“镜仙,镜仙,请出来,镜仙,镜仙,请出来……”
光滑的镜子里幽深迷离,只有无数的烛火在窜动,仿佛飘浮不定的幽灵一般。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但是镜仙始终没有出现。但我已经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状态中,我喃喃地召唤着它,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古老的巫师在念着咒语,整个房间的气氛更加怪异恐怖。
没有风,烛火却摇动得更厉害了,它们不安地跳跃着,映得四周光怪陆离。
你快来了吗?
突然间,烛光扑地熄灭了,房间里顿时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一点东西。
我感觉到前面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那是一双我多么熟悉的眼睛!那是一双令我魂牵梦绕牵肠挂肚的眼睛。
“小雪!小雪!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对着黑暗里说。“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回答爸爸的话?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吗?”我颤抖着,把手伸向前方。
可是,啪的一声,我推倒了镜子。
那双眼睛也倏然不见。
我拉开了灯,房间里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那面镜子倒在地板上,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我抱起了镜子,紧紧抱着它,呼唤着小雪的名字,泪流满面。
“爸爸,你为什么哭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睁开了眼睛,一个五六岁大的可爱女孩在我身边推着我,眼睛里充满童真,那是小雪,小时候的小雪。
“爸爸,妈妈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她再也不回家了?”小雪好奇地问我。
“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后,就知道了。”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抚着小雪的头,缓声说。
“爸爸,那我长大后,去找妈妈好吗?”她歪着小脑袋,问。
“妈妈去的地方,在遥远的天边,那儿隔着茫茫的大海,你是找不到的,况且你去找妈妈了,爸爸怎么办?”我强挤出一丝笑容。
“爸爸,你的笑好假!我知道,你会好伤心的,那小雪不离开爸爸,永远也不要离开爸爸。”小雪把身子躲入了我的怀里,我们紧紧依偎在一起。
可小雪在我的怀里越变越小,我悚然一惊,从梦中醒了过来,怀里仍然抱着那枚镜子,我的泪水打湿了镜面,映出扭曲的脸。
窗外,天已经亮了。我又开始了这一天的调查。
我去找了萧进的父亲——房产大亨萧凤天,我越来越觉得,女儿的死与这个叫萧进的肯定有某种联系。
萧凤天在他公司豪华的会客室里接待了我,当我把小雪的相片推到他面前时,发现他脸上的肌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萧先生,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两个孩子间的关系?”我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问题。
萧凤天迟疑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叹道:“也许,这件事,都是我们的错。你的女儿我见过,是小进带她来见我的。但是,我不希望孩子那么早就谈恋爱,况且那女孩还是个高中生,所以当场就大发雷霆,禁止他们继续交往,但我那孩子的脾气犟得很,偏要和我对着干,我们因此大吵了几架。
一天下午,我甚至打了他一个耳光,他愤怒地离家开车出去,想不到,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他。车祸就是出在那天傍晚,这是我一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如果那天我不打他一巴掌,也许小进就不会死了……”
但是,没有任何回答,四周静默得可怕。
萧凤天说不下去了,低下头,把脸埋在掌间。我很清楚他的痛苦,他失去了儿子,我失去了女儿,都是同样伤心欲绝的父亲。
本来,我是怀着一丝兴师问罪的态度来的,但看到他的样子,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只能互相安慰。
“那么说,两个孩子是真心喜欢对方了?”我问。
萧凤天点头道:“我想是的,白先生,有一点我想告诉你,我儿子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虽然我们家境比较富裕,但我很重视对孩子这方面的素质教育,所以,他对你女儿的感情绝对是真诚的,我只是把自己的希望全寄托在小进身上,所以才不允许他越轨半步。想不到,唉,却换来了这个结果。”
“我相信。”我表示理解。
“你女儿的死,确实有些蹊跷,但我想,跟我们家小进并无关系。两个孩子都已经离去了,这是事实。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再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只能祝愿他们在地下过得好了。”萧凤天伤感地说。
从萧凤天的公司出来,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如果小雪真的深爱着萧进,那么,她会不会为他殉情?小雪啊,你为什么那样傻?
但是,法医说,小雪的死因是心脏梗死,如果是殉情,起码也要服用某种药物,可在她的胃里并没有化验出任何药物残迹。
小雪肯定不是殉情而死的!但是,当时她脸上的表情确实很安祥,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又是怎么回事?
我思索了一会,打上一辆的士,去了小雪死亡的现场——清河公墓。
公墓内一片静穆,秋风一阵紧似一阵,落叶纷纷飘落在我的头上。
小雪曾经躺过的那块地上,如今已经被积叶覆盖了,我坐在上面,用手抚去落叶,露出下面的黄色泥土,这松暖的泥土,似乎还带着女儿的气息和体温。
我环视着清静肃穆的公墓,突然,我的目光停在了附近的一个墓碑上。那墓碑上的名字似乎一下了放大了。
墓碑上面用红漆写着四个隶书字:“萧进之墓”。
原来,萧进竟然就葬在这儿!与女儿的尸体只相差了十米左右。
我站了起来,朝他的墓走去。
这是一个独墓,看来造价不菲。墓碑的上方镶嵌着一个年轻小伙的照片,小伙子长得确实很帅,但在这里见到这样的相片,让人顿生惋惜之情。
人世间最令人哀叹的,莫过于一条风华正茂的生命无端逝去。
我看着他的相片,突然产生一种幻想,如果我们双方家长答应他们交往,如果他们会一直相爱下去,那么,结局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会不会变得很美好?就像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王子和公主终于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我咳嗽了起来,咳得弯下了腰,我的身体在这几天衰得很快。
在不经意间,我忽然发现了坟墓的一个小细节。在坟墓封口的边缘,竟然有一圈黑黑的裂缝,这说明,坟墓曾被人打开过。
这个发现让我震惊不已,谁会挖开萧进的坟?
就在我困惑时,感觉到背后投来一道目光,赫然回首,却看见一个瘦瘦的年轻人在墓道口张望,这个年轻人我似乎有点面熟。他看到我回头,立即匆匆回身向山下跑去。
“你是谁?站住!”我喝道,起身追他。
那年轻人很慌张,光顾着跑,一不留神踏了个空,从阶梯上翻滚下去。
我追上了他,这家伙捂着脚脖子歪嘴喊疼,看样子把脚给扭了。
“你到底是谁?干嘛要跑?”我拉起了他,问道。
他挣扎着想甩开我,但是,尽管我已经四十五岁,日渐苍老,可因为年轻时练过散打,身体还是比一般的年轻人都高大结实。我按住了他,把他压在一座坟墓上。
“你老实说,是怎么回事?”我恶狠狠地问,一边回想着究竟在哪儿见过他,终于记了起来,他曾经出现在小雪的葬礼上。
年轻人吓得脸色发白,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我把他放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
“我认识你,你参加过小雪的葬礼对不对?你肯定知道小雪的死因。”我问他。
那年轻人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恐惧。
“我是小进的好朋友阿标,你,你在小进的坟墓上发现了什么没有?”他缓过神来,颤声说道。
“坟墓曾经被打开过。这跟小雪的死有关吗?”我问。
阿标的全身颤抖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到这里来,也只是想确定一下小进的坟有没有异常。”
“嗯?”我不解地盯着他,他的脸色变得恐惧起来,嘴唇颤动着。
“小进,小进他来找我了!”他终于叫道。
“你说什么?”我看着他神经兮兮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昨晚,小进突然来找我,他不是鬼,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他现在还在我家。”阿标说。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错,我亲眼看着他被送入火葬场的火化炉的,他确实已经死了,但是,昨晚来的那个小进,却又是真的小进!是真实的肉体!我快要发疯了,可是又不敢问他。”阿标抱着自己的头,看得出,昨晚他所受的精神刺激和压力相当大。
“你是说,一个被烧成灰的死人复活了?不可能,这太荒唐了!”我说。
“可是,这确实发生了,小进对我说,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但是,我做不到,这事情太可怕了。”阿标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我拉着他走回萧进的墓前,指着封口四周的裂缝给他看,然后,我们挖出了封石。
在黑洞洞的坑穴里,放置着一个紫檀木的骨灰盒,我小心地把骨灰盒取了出来。
阿标恐惧地盯着骨灰盒,我慢慢地,一点一点打开了盒盖,好像生怕里面突然窜出什么怪物来。
终于,盒盖被完全打开了,令我和阿标吃惊的是,骨灰盒里除了几张红布,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东西。
“怎么会这样?难道小进根本没死?那个被火化的又是什么人?”阿标睁大了眼睛。
我把骨灰盒放了回去,推回封石。
“阿标,你现在马上带我去见他,马上!”我对呆呆盯着坟墓的阿标说。
阿标用摩托车带我去了他家。
“他就在地下室里。”阿标指着地下室的房门说,递给我钥匙,“我把他锁在里面了。”
“为什么把他锁在地下室?”我接过钥匙问道。
阿标小声说:“不是我锁他的,是他自己要求呆在地下室里,他好像对光亮很敏感。” 我看了阿标一眼,他连忙说,他就在这儿等,不敢下去。
地下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现出幽暗的通道,我沿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去,同时,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将是什么样的怪物。
地下室时黑暗一片,有些阴冷。
“是萧进吗?”我对着黑暗里喊,但是,没有人回答。
我仿佛身处在一座狭小的坟墓中,有点要窒息的感觉。
“萧进,如果真的是你的话,就出来见我,我是小雪的爸爸。”我又说道。
仍然没见回音,我不得不叫阿标下来,可结果再次让我们吃惊,当打开电灯,才发现地下室里竟然根本没有人。
“他一定从通风口爬出去了!”阿标颤声说。
他会去哪儿呢?
那个萧进突如其来出现,又神秘消失了,就像一个虚幻的噩梦般。一直到晚上,我们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我回到家里,久久盯着小雪的遗像,突然间,我明白了萧进最有可能在哪个地方了。
深夜里的南山公墓,比白天更清冷寂寥,一轮明月在云间穿梭,整个公墓光影变幻,到处暗影晃动,每个墓碑后都仿佛藏着一个滞留人间不肯离去的灵魂。
我从没有在夜里来看过小雪,不知道在这样的冷夜,她会不会感到孤单寂寞?从小怕黑的她,会不会感到害怕?
我缓步走上公墓林,向小雪的安眠之处走去。
这时候,我听到了哭声,伤心至极的哭声,从小雪的墓前传了过来。我走了过去,看到小雪的墓前晃动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我猜得没错,他果然在这儿。
“萧进。”我轻轻说出了他的名字。
白色的人影猛然回过头来,他的脸吓了我一跳,那张脸如死人一般煞白,没有一点血色,眼中却布满鲜红的蛛网般的血丝。
“你是谁?”他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是小雪的爸爸。”我说。
他的眼光变得很黯然,低头说道:“我对不起您,是我害了小雪。”
“可是,你不是出了车祸,已经……”我看着他,他确实是个活人,但是跟一般的活人却有很大的不同,他的周身透着一种阴森诡异之感。
“您不要怕,我确实死了,曾经是个地地道道的死人,连躯体都化成了灰烬。但是,小雪却用自己的灵魂换回了我的生命。”他痴痴地看着小雪墓碑上的照片。
我倒抽了一口气,原本我以为,也许他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或因为别的不能公开的原因,而假装死去,没想到他却一口承认了自己的死亡。
生死的界线一下子在我面前模糊起来,我禁不住深深颤栗了一下。 看到我脸上复杂的表情,他说道:“我是个古镜收藏爱好者,也许您听说过,每一面镜子里面都住着一个精灵。从镜子里,我们可以看到自己灵魂的最深处,这是我着迷的原因。
有一次,我收集到了两枚奇怪的镜子,据说,它能使死人复生,但是,却要用施法者的灵魂来交换,一个人只能有一次机会实施这个仪式,复活的人却不能逆转这个仪式,所以,只有愿意牺牲自己生命的人才有可能实施这个仪式,而他要复活的这个死人,肯定便是他最爱的那个人,为了爱人牺牲自己,这是一种多么无私的爱啊。
当时,我只是把这个当作趣闻讲给小雪听,其实我根本不相信镜子会有这种魔力,但小雪说她信,她说这镜子的背后肯定隐藏着许多感人的故事,我见她喜欢这两枚镜子,就当成礼物送给了她。
想不到,她在我死后,竟然真的实施了这个古老仪式,而我,也像传说中那样复活了。那晚,我从一阵迷雾中苏醒过来,看到了小雪的尸体,可我却不能接近她和镜子,这是仪式的禁忌。我在她身边痛哭着,一直守到天快亮时,才离开了她的身边。但这复活是不彻底的,我很怕光,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可是,我知道,我是个活人,有血有肉的活人。”
“原来是这样。”我叹气说。
“伯父,如果我知道小雪为我而死,我情愿不要活过来,现在这样活着,又与死了有何分别!”他抬头看着我,说道。
“你这个混蛋!”我扑上前去,重重打了他一拳,他踉跄了一下,向后退去,我在他的右脸上又狠狠扇了个巴掌,打得他扑倒在地。
他翻起身,困惑地看着我。
“这第一拳,我是替你父母打的,你知道吗?因为你的任性和对自己生命的不珍惜,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痛苦?这第二个巴掌,我是替小雪打的,她为你付出了生命,你却说出这种混账话来,你对得起她吗?”我愤怒地骂道。
萧进爬到小雪的墓前,痛哭流涕。
我一把拉起了他,问道:“你告诉我,那个仪式是怎样实施的?快告诉我!”
打听清楚复活仪式的方法后,我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你去找你的父母吧,把这个离奇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他们,只有他们才会真心帮助你。你记住,这个世界上,父母永远是你最可以信赖的人,因为他们永远深爱着你。”我说。
“我明白了,伯父。”萧进流着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小雪的墓前。
快接近子夜了,月光下,整个公墓就剩下我一个人,不,还有女儿,只有女儿陪在我的身边,她就像小时候那样乖,睡着了,静静的,一动不动地依在我怀里。
“小雪,我的小公主,你再等一等,爸爸马上来接你了,你要勇敢面对以后的一切恐怖,好好活下去,你会跟你的王子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我喃喃地念着,挖开了小雪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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