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

发布时间:2024-07-18 21:35:08

男人和女人认识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男人是在阿香面馆里认识女人的。当时男人去阿香面馆吃午饭,也就是手擀的炸酱面。那天男人来到面馆,先在一个有电扇的窗口坐下了。他和平时一样,要了一碗面,外带一块大酱肉。当服务员把面给他端上来时,女人过来了。女人来得晚,一到这个时候,面馆里就座无虚席了。女人四处看看,只有男人的对面还有空位,就对男人一笑,说,有人吗?我可以坐在这儿吗?女人声音很好听,男人忙点头。女人坐到了男人的对面,对着男人一笑。男人也回了女人一个笑。女人放下包,去拿了一些雪菜咸菜什么的。女人风风火火的,不像男人那么从容。

  男人们的吃相都不雅,饿死托生的,狼吞虎咽。他也不例外。可女人坐在了对面,男人就开始文雅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小心翼翼的,特绅士。女人的面也端上来了。面上摆着一个荷包蛋和两根海带丝。女人把碗拉到了自己跟前。女人要的是小碗面。女人发现男人看她碗里的面,就给了男人一个笑,开始吃了。女人吃饭很小心的,她手里攥着手巾纸,吃一口就摁一下嘴角,生怕吃了口红似的。男人看女人还这么惜自己,就想这举动真和女人的龄不大相符啊。

  女人虽然穿得很得体很新潮,但细一看,女人的眼角也打伞了。打伞是这个地方的土语,是有鱼尾纹的意思。也就是说,女人的岁数不小了。

  男人觉得自己有些拿捏,可女人坐在对面,不拿捏不行。男人的头上冒汗了。当然了,这是个容易出汗的季节,阳光像缤纷的花朵,热烈而张狂。女人的也出汗了。开始是细汗,后来细汗就长成了肥硕的珍珠,活在了女人的额头上。女人用手巾擦了。说,哎呀,好热!

  男人说,嗯,是好热!说着男人用手绢抹了一把汗。

  这时,女人的手机响了。铃声很好听,是《香水有毒》里的句子,男人听过这首歌。男人以前的女人用的就是这个铃声。后来,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女人就不再属于他了。每当听到这铃声时,男人的心都会一震。

  女人的手机是红色的,很小巧。女人一边吃饭,一边打开了手机。女人喂了一声。接着男人就看到女人的面色变了,用花容失色很恰当。男人听见女人说,你先去,我马上赶到。女人收起电话,放下筷子,拿起包快步离开了。

  男人知道女人肯定有事了,不然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男人慢慢地吃着,想等女人回来。服务员几次要收拾女人的饭碗,男人都拦住了。

  女人一直没有回来。服务员有些不高兴,就说,奶奶的,又丢了一碗面。男人先交了自己的钱。看面馆的老板和服务员这么说,就从钱夹里掏出了五元钱,替女人垫上了。面馆的老板知道男人和女人不认识,不愿收。男人说,你们做生意,不容易的,收下吧!老板只好收了。

  之后的很多天,男人还是去阿香面馆吃饭,可再也没遇上女人。

  之后男人到外面一趟,是去与自己以前的女人办离婚手续的。他没有说她也没骂她,好合好分。回来后,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男人又到了阿香面馆吃饭,没想到女人早到了。还是在那个电扇下,他们原来坐的位子。女人看他来了,就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于是她们又坐到了一起吃饭。面吃完了,要结账了,男人去结。老板说,账已经有人付了。他问谁?老板指了指女人。

  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女人给他付钱,区区几块钱,他不能欠女人这个人情。他要老板把女人的钱退给女人。这时女人过来了。女人说,允许你请我,就不允许我请你吗?

  男人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请过女人。女人跟他说开了,也就是半月前,我坐下刚想吃,接到我孩子得了急性阑尾炎的电话,我把碗丢下就走了,不是你给我结的账吗?男人这才如梦方醒。男人说,这个事,我早就忘了,你呀,咋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女人说,我第二天来这里交面钱的时候,老板说我的面已经付过了。我问谁,老板说是你。

  男人说,她们做个小生意,起早摸黑的,不容易,所以我替你垫上了。换了别人,我会一样做的。

  女人说,你真是个好人。

  男人听女人这么说,心里一下子流泪了。他在心里暗暗问自己:我这样的,连老婆都要飞,能算好人吗?

  两人就这样熟识了。再往后,有时是男人结账,有时是女人付钱。每到吃饭时,男人都先到阿香面馆去,去占吊扇下的那个位置,然后把对面的位置占下。要有人过来,他就说,已有人了。他知道女人爱吃什么,就让老板给女人盛好,放在她的位置上,凉着。女人有时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交往这么长时间后,男人才知道,女人在一家保险公司做推销。丈夫两年前遭车祸走了,目前自己带着一个女儿过。当然,女人也了解男人,男人现在在一家文化公司做文案,妻子红杏出墙,被他撞见了,不久前,他们离了婚。有过痛的女人,是值得人疼爱的;有过伤的男人,也同样唤起女人心中的怜惜。

  男人和女人就像两个走过寒冬的旅人,背靠着背取暖。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就相互关心着、温暖着。有时女人不来了,男人会很失落;有时男人出差了,女人会茫然若失,那几天心里就会灰灰的,很空。

  男人就想:难道,我是喜欢上她了?

  女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想自己和男人的相识,女人想,怎么自己会这样呢?男人在自己心里咋就占这么大的空呢?

  女人不敢想那个字。那个字她感觉离她太远,可又非常的近。女人知道,男人是个好人。

  一这样想,女人的心里就泛起羞意,脸上就出现红晕。女人偷偷地说自己:你没羞呀,你想男人了……

  炎热的季节过去了,转眼天凉了。这个季节是个收获的季节,男人和女人知道,她们之间的相互惦记和牵挂也该收获了。

  那天也是在阿香面馆,还是男人先到的。男人先要了两碗面条,一大碗一小碗。女人急匆匆地来了,然后坐在了男人的对面。男人看着女人,心想,还是把这个话说给女人吧。男人就说,哎,给你说个事,你给我参谋一下。女人问什么事啊?

  男人的脸红了。男人咳嗽了一下说,是这样的,我的一个长得和我一样的朋友,喜欢上一个和你长得差不多的女子。朋友很喜欢那个女子,想向那个女子求婚,可朋友很爱面子,又怕女子拒绝他以后会疏远他。你说,我的朋友他该怎么做啊?

  女人知道男人为什么这么说,女人的心就颤了。可女人毕竟不再是小孩子了,女人是不会把欢喜写在脸上的。女人就很真诚地对男人说,假如你的朋友要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子,那就向她求婚。说不定,那个女子也喜欢你的朋友呢!

  男人就选择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约女人到了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也就是他们这个城市的公园里。两人开始是走。男人牵着女人的手走,男人说,我们要是这样一辈子牵着手走,你说好不好?女人说不好。男人问为什么?女人说,没有人做饭吃会饿坏的!男人知道女人在逼他说那个字呢。

  女人把男人的手攥得更紧了,男人转身把女人拥在了怀里。男人说,那个字我不说,一辈子都不说。我只用我的行动来诠释,好吗?

  女人点了点头。点头的时候,女人发现,她头上的阳光像雨一样弥漫了她。女人就想起她第一次认识男人的天空,太阳也是这么朗朗的照着,绚烂而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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