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儿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走进诊所的那一刻,军的脸色在一瞬间几乎和她的裙子一样白了。他的目光里依然有着那种让青儿看了心疼的胆怯。可是。她已经不愿意也不能够想那么多了。
十几天没见,青儿明显憔悴了很多,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他让她坐下,有好一会,他们什么都没说。他是不敢多说,则是不知说什么。终于还是青儿开了口,她只是幽幽地问了他一句话:你是不是决定放弃了?
听到她的问话,军立刻语无伦次起来,不过又是说自己的处境如何难之类的话,这让她感觉很不屑,她打断了他的话,又问了一次:你是不是决定放弃了?
“我说了,我是爱你的,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也不会再喜欢别人。可是……”在他说这些话的同时,他的眼睛一直怯怯地盯着她的脸,看着她的反应。青儿脸上的表情意外地平静,他看见她缓缓地打开随身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只刀片,她用似有似无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眼,让他的心在瞬间生出极度的恐惧,等不及他想得更多,刀片已经飘向青儿的手腕……
立刻,鲜红的血就涌了出来……
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青儿感觉自己的头脑好像要爆炸了一样,而意识却清醒得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爱是否从开始就是个错误,也是第一次认真地去考虑自己所有的执著是否值得,为一个只会花言巧语,却毫无担当能力的男人,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是一种什么样的愚蠢啊!青儿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
迷迷糊糊中,青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去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他坐在她的病床前,满脸的愧疚,满眼的心疼。看见她醒了,他显得那么的高兴:“青儿,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柔,她的泪忽然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青儿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与军认识,完全是一次偶然。那天同学聚会。不知道是因为吃了生冷的东西,还是因为让雨淋了,在路过这个小诊所的时候,该死的肚子突然疼得让她无法忍受,走进诊所的那一刻。穿着秋装的她早已经满身满脸都是汗了。
军那时的表情就是这样温柔,眼神也是这样满是疼爱,好像青儿是他的亲人一般。“你怎么了?”声音是那么好听。轻柔得让人心醉。青儿的手始终摁在肚子上没动,听见问,她正想回答,他已经很善解人意地替她说出了:是肚子疼吗?青儿不停地点着头。问询,诊断,然后青儿恍惚地看着他熟练操作的身影,一直到她的肚子不再疼痛。
“青儿,你好好躺着,我回诊所一下,顺便给你带点吃的来,好吗?”依然是那柔得醉人的声音。可此刻听在青儿的耳朵里,像铁锹刮在水泥地上一般。她虚弱地闭紧了眼睛。再没有任何表情。一会儿,有轻微的脚步声远去。青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泪水立刻又涌满眼眶。
那个晚上,离开诊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瓶点滴下来,恢复健康的青儿又是那么的可人了。她本来就是个很娇媚的女孩,在这样精心的呵护下,渐渐有了红晕的脸上更是娇态自现,军的眼睛甚至都不愿意离开。
“那么晚了,我送你吧,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完全是大哥哥的口吻,青儿一点也不想推辞。临分别的时候,他们留下了彼此的电话号码。
那个诊所,其实是军的半个家,除了晚上睡觉,军几乎都待在这个诊所里。军的妻子是个文盲,不能说大字不识一个,因为她已经能认识药瓶上的好多字了。他们的婚姻是父辈因感恩包办而成。军是医学院校毕业的,夫妻感情可想而知了。知道这些情况的时候,已经是他们认识半年后的事了,并且那时他们已经有了很深的交往。
走在回诊所的路上,军心里一刻也不能平静,那个初识的晚上,那些甜蜜的时光,还有那一朵朵开在白色连衣裙上红色的血花,走马灯似地在他头脑里闪过,他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
板着面孔的妻子一看见他就开始嘀咕:又去了哪里?来人看病你不在,多少钱又让你白白扔了!在她不停的唠叨里,他的心忽然又开始疼起来。
在这个家,似乎他就是个赚钱的机器!从他离开单位开这个诊所起,他就像坐牢一样被她困在了这里。她的心里只想到钱,有时冷了热了开个空调她都要嘀咕。对军的不满。她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我攒钱也是为了这个家,也不是送给别人花了啊!除了做饭,她不知道对军有丝毫的温柔。军是个孝子,开始时是为了和睦,为了不让老人担心。强压下火气不和她争论,日子久了,却成了一种习惯。后来心里渐渐地对她有了一种怕。他也说不清楚怕什么,总之她只要一嘀咕他就犯晕。就什么也说不出,只有听的份了。因为这个缘故,他总在心里把自己比做是一只向往自由,却被困在笼子里的狼。总幻想有一天能够逃出牢笼,和一个懂自己爱自己的人在一起。青儿就是在这样的时刻走进了他的视线,走进他期待的梦里。
妻子的嘀咕一直就没有停,似乎一群绿头苍蝇在耳边嗡叫,他猛地起身,抬脚走出诊所。或许是被他异常的举动吓着了,他听见妻子的嘀咕声戛然而止。
军选了一个干净的饭店,让师傅给煲个鸡粥,提上匆忙赶往医院。
粥的香味一阵阵飘过,那香味让他想起青儿为他做的粥。其实他偶尔也是可以出来喝几次酒的,当然,那一定是朋友请客,或者是喜事丧事。每次这样的时候,他总是因为压抑得太久而想彻底放松,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每次青儿知道他要去喝酒,总是先为他煲上粥,等他来喝。那一份香浓,滋润的何止是他的身体啊!
此刻,真的恨自己那天不该说了想放弃的话。她从来也没有要求过他什么。一切都是随着他的意愿在发展。包括他说要娶她,要和她在一起。怎么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心烦,因为她一个期盼的问询,说出这样的话呢?
军是懦弱的。就像这婚姻的开始。他完全可以不同意,可是他不愿意让父母伤心。而如今,一边是妻子和孩子,一边是他爱着的女人,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推开病房的门,军愣在了那里,输液管正垂在床边往地上滴着,地上已经湿了一片。床是空的。
一阵风吹过,一张写满字的纸飘落到军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