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我迷恋上了电子游戏,在游戏厅一玩就是好几天。我的学习成绩随着我游戏水平的提高直线下降,以致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时我的五门功课都挂起了红灯。雪上加霜的是校财务处又来找我,说我欠的学费必须马上交,三天之内不交清,就按自动退学处理。可家里给的学费我早就花在游戏厅了。
晚上,我在游戏厅混了一夜。第二天,拖着一身的疲惫向学校走,边走边想如何去哀求学校再宽限几天。我想好了,如果几天后还弄不到钱,就去城里打工。
在学校门口,我看见了父亲。父亲背着我的行李,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的手里拿着一张休学证明。父亲的脸板着,狰狞可怕,他看了我一眼,把行李递给我,淡淡地说:“走。”
父亲把我领上了一条通往采石场的小路。在采石场,父亲把我交给一个工头模样的人。父亲说:“你快十八岁了,应该对你自己的事情负责。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干活,把你欠的学费和欠游戏厅的钱还清再说。
我惊呆了,不解地望着父亲。我发现,往日慈祥可敬的父亲今天竟是这样陌生。采石场的活是连那些壮汉都叫苦叫累的呀,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干这样的活,这简直是让我进地狱!我想反抗,但当我看见父亲那双含满失望痛苦的眼睛时,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采石场的活果然又苦又累。虽然工头分给我的是最轻的活,只是把粉碎的石块分成堆,一天下来,我的骨头还是像散了架似的,躺在混合着各种味道的工棚里,一动都不想动。我盘算着熬完这一个月,等领了工资后就逃走。
一个月后,当我去领工资时,发工资的人告诉我,我的工资被父亲领走了。父亲不但领了我这个月的工资,还预领了后三个月的工资。想想我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三个月,我对父亲恨得咬牙切齿,我在心里默默地诅咒,诅咒他是吸血魔,是虐待狂……我甚至想去法院告他。
时间一天天地过着,我一天天机械地干着活。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很怀念学校的生活。学校的生活虽然单调,但那里有我的老师、同学,还有我的大学梦。
一天黄昏,母亲来了。看见我蓬头垢面,母亲泪如雨下。母亲说父亲这段时间在家里总是唉声叹气,从不流泪的父亲好几次默默地流泪。采石场他来过好多次,但他不肯进来,只是站在对面的山岗上远远地看着。母亲走的时候留给我一份西红柿炒鸡蛋,那是我最爱吃的菜。不知为什么,吃着吃着,我忽然想哭。无意间回过头,看见对面的山岗上站着一个人,那瘦高的身影告诉我,那是父亲。我再也忍不住,任泪水奔涌,一滴滴滴在滚烫的石头上。
骄阳如火的八月,我离开了采石场。父亲把我叫到了他的房间,拿出了我四个月的工资说:“你在游戏厅欠了250多元,你的学费是495元。还剩下500多元,你自己看着花。我想再对你说一遍,你自己欠的债自己还,任何人都帮不了你。”
九月,我回到了学校。好几次,走过游戏厅时,我都忍不住想进去,但想想那段在采石场的生活,我又走开了。由于落下的功课太多,我学习很吃力。每当我想逃离时,耳畔总会响起父亲的话:“你自己欠的债自己还,任何人都帮不了你。”我只能硬着头皮啃下去。
终于,我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家乡教书,我教的学生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乡亲们都夸父亲教子有方,养了个好儿子,一定要让他说说教育高招,父亲说:“我听说有一种树,每年都必须在树干上用刀割几下,树才能茁壮地成长。如果你心疼树,怕伤害它,那么,这棵树永远也不会长高,长壮。有时候,伤害也是一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