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在阿华的几个大本子上,那是他的心情日记,无意间被我看到,原来,他竟然暗恋公司的女上司,虽然发生在一年以前,虽然只是暗恋,可那亲笔写下的种种心情,还是让我为之心碎。
这个周三,我打电话让阿华回家,我打听好了,第二天可办离婚手续。
两个小时后,阿华回来了。
我说:“我不能在阴影中过日子,我们离婚吧。”他的第一反应:我听错了吗,你再说一遍?他终于弄明白了我的意思,沉默良久。当天晚上,我执意与他分床而睡,离婚是一件异常复杂的事,它纠缠着情感、财产还有习惯等许多因素,因此一定要有毅力。
第二天,我们没去办手续。周末,阿华的电话打到了我的办公室:“我已经签了字,下午出来吃饭吧。老地方见,我把协议书交给你。”听了这话,郁积在胸口的怨气刹那抽离,一丝解脱加高兴的感觉,缓缓地周游全身。
在常去的那家江边餐厅,阿华在等我,自从我们扯皮以来,他瘦了许多,眼神忧郁沉静。叫了一份鱼香肉丝,一份腰果西芹,一份青菜豆腐汤,几样都是我的最爱。也许因为是最后的晚餐,他努力望着我微笑,眼神清澈而温柔。一个问题来到我的面前——我真的要离开这个男人吗?
突然,他对我说:“能为我点一份我爱吃的点心吗?”我一下子被问住了,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搜索了半天后,我有点口吃地说:“你爱吃点心?你不是一向说重庆菜好吃吗?”他笑笑,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生活在一起好几年了,我一直吃的都是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你忘了,我是海宁人,我其实喜欢江南的点心,有点甜的那种。”我听着他的话,仿佛一声惊雷划过,一阵强烈的自责漫过心间。这么多年来,我以为他真的和我一样喜欢重庆菜,居然从来没有想过问一问他喜欢吃什么点心,而且才知道原来他喜欢吃甜点的时候,我们居然就要离婚了。“我想好了,房子、家里的东西都给你,我只带走自己的书和几套衣服。”“那你到哪里去?”听到这令人心酸的告别,我忍不住失声叫道。女人都是易伤感的动物,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肤肌相亲,月下温情,花前对视,总是爱过的吧……
“在重庆这么些年,父母,还有朋友们多次召唤我回去,说那里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但是,你喜欢重庆,所以我一直陪着你。”不争气的泪水一下子如雨纷纷。“一个人带孩子会很苦的,我们的存款都在你手里,要攒起来,不要乱花——孩子上学也需要钱,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吧,那边的钱应该好挣些。家里的电线,我画了一张线路图,放在抽屉里,要是电出问题了,找我的朋友大李来修吧。”他看着窗外,有一丝留恋挂在他痛苦的脸上,那口气,不像是一个准备离婚的男人,而像是一个即将远行的家长对妻儿的那种不舍与牵挂。
窗外是瓦蓝的天空,流逝的江水,自由的飞鸟,一切都展示着美丽和宁静。而一个答应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人就要离去,这一切转瞬都会黯然失色。
“那你回去怎么办?”我不甘地问道。“我有自己的办法,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有生存的办法,不像女人。你那么轻信、善良,又脆弱多情。”看着他望着我怜惜的眼神,我心中无比难过。“我也该走了,每次你和父母姐妹团聚时我的心里都空落落的。我也很想念我的父母,他们也要老有所依。”我的心里充溢的是感动,是自责,是一种全新的爱恋与不舍。多好的男人啊,我在工会工作,调解过许多离婚夫妻,他们常反目成仇,为财产而大打出手,相互辱骂与诅咒,置孩子于不顾。可我从没见识过这样的离婚,这样柔情、文雅、宽容的分手仪式——充满祝福、伤感和牵挂的别离;而直到最后一瞬,才知道他在婚姻中也一直忍受的种种不愉快和不适应,却都是因为我啊。一次精神上的出轨算什么?我怎么如此小肚鸡肠?我不顾一切地拉住他说:“你,不走,我们回家好吗?”
外面的秋风有一丝凉意,我拉着他坐上公交车,不顾车上的嘈杂,细细地述说着这几天的心路历程,他轻轻地抚着我的长发说:不要讲了,这是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