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成了小孩

发布时间:2022-10-07 11:37:09

  我的爸爸不是那谁谁,不然,我会大吼一声,报出他的名字,保准把厄运吓得一溜跟头地跑到别人那里去。

  在铁西区小五路的某间平房里,我爸爸趴在炕头哭,我妈妈趴在炕梢哭,我爬到爸爸那儿,他说,去你妈妈那儿,我爬到妈妈那儿,她说,到你爸爸那儿去。这个场景定格在我人生的开始,大概那天医生确诊我患上了青光眼,有可能导致终生失明。后来,妈妈带我千山万水地治眼睛,爸爸在家里上班加班,维持生计。我们经常会在异乡的医院里,接到来自沈阳的爸爸的汇款,还有搜罗来的全国粮票。药没少吃,路没少走,最后回到家,眼睛的视力终于还是彻底消失了。

  记得,爸爸第一次,跟我郑重地谈话:儿子,爸爸妈妈尽力了,治病的钱摞起来,比你还高,长大了,别怨父母。我有点手足无措,想客气两句,又有点心酸。

  我爸爸叫周丛吉,老家在辽宁营口大石桥。1960代大饥荒时,跑到沈阳,当工人。他是个挺聪明挺有情趣的人。他养花,我们家门前,巴掌大的地方,他伺候了好多花花草草。而且,在工厂里,他也是把好手,车钳铣刨各种工种全能拿得起。后来他被评定为八级工,大概相当于高级技术工人的职称了。可是,我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爸爸,像所有工人阶级的爸爸一样,让全家人害怕他,是他人生价值的体现。比方我们在唱歌,这时他回来了,吆喝一声,全家都灰溜溜的,屁都不敢放一个。所以,每个人的叛逆,都是从反抗爸爸们开始的。

  我很记恨他还打过我。有一次,我从外面回来,一下子,把盖帘里刚包好的饺子踢翻了,我爸爸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很委屈,因为眼睛看不清楚,就为了一点饺子。有时候,我会偷偷设想,如果只有妈妈,生活里没有爸爸,那该多么愉快。不满的情绪,和身量一样在长大。战争终究无可回避地爆发了。

  在我16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可以上桌喝酒了,一次,亲戚来家,带了一瓶西凤酒,我喝得多了,和爸爸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他也有点醉了,拿起拖鞋,照我脑门上一顿痛打。我冲到外屋地,抄起菜刀,就往回冲。真是大逆不道。后来,我爸爸问我妈,儿子怎么这样恨我,到底为了啥?

  1994年,我大学毕业,爸爸去沈阳火车站接我。从浪漫的校园里,我又回到了破败的铁西区。爸爸怕我找不到工作,带我去给学校校长送礼,点头哈腰,却未谋到一份工作。对于家乡的失望,让我们越走越远。有一次,爸爸来电话,说身体不好,让我赶快回一趟。等我回家一看,他啥事也没有。他神秘地告诉我,给我找了个媳妇,马上要见面。我说,我没兴趣,他就瞪眼了。怕他生气,我只能答应见见。

  2000年以后,爸爸有一次搬钢板把腰扭了,于是,提前退休了。他脾气不好,不愿意去公园跟老头老太太聊天下棋,天天闷在家里,躺床上抽烟看电视。结果,得了脑血栓,走路的时候要扶着墙,小步小步地挪。每次,我和妹妹回家,要走的时候,他都得呜呜地哭一场。这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他,浑身充满了生产力的铁西区强悍的棒工人,拍着桌子,酒杯哐啷哐啷地响。他放出豪言:你们长大了,都得给我滚蛋,我谁也不想,谁也不靠。

  现如今,妈妈说,我们就拿他当作个小孩。耳朵有点聋,说话不清楚,颤颤巍巍地站在家门口,盼望着我和妹妹这两个在外奔波的大人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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