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父亲的故事。
布鲁斯现年45岁,美国知名作家。两年前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他被确诊为腿骨骨癌,当时他的双胞胎女儿伊登和蒂比才3岁。
故事由此开始,死亡怎么能让一个中年人处之泰然?但布鲁斯接受了这个可怕结果。他的目光停留在两个女儿身上,如果女儿没有父亲,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妻子和女儿睡得香甜,而他醒着。他只知道自己不停地流泪,至于哭泣是怎么开始的,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哭声惊醒了妻子,于是他们相拥着又哭了起来。
给孪生女儿写本书,告诉她们他如何爱她们?给女儿拍些自己的录像陪伴她们?或者在有限的生命里和女儿朝夕相处,来弥补将来的空缺?
他最终都否定了。他不能原谅自己在女儿的生命里缺席,他不能容忍自己不能参加她们的毕业典礼,他不能容忍自己没有陪伴她们走上红地毯,他不能容忍自己不出现在她们回家的路口……
从来没有这样一刻,他觉得自己对女儿多么重要,以前总是想着日子长着呢。想来想去,他终于决定做一件事,他希望有些人能在女儿的人生当中担起一些他的职责。是的,他要为女儿成立一个组织——父亲委员会。
他眼前立即浮现出朋友们的身影,他想象他们的优势,他要他们成为伊登和蒂比的爱心爸爸、旅游爸爸、时尚爸爸。老友爸爸、创造力爸爸、询问者爸爸。
那是他的6个朋友。他在病床上向他们宣读了一封信。信里有一节是这样写的:虽然我的孪生女儿将来会互亲互爱,拥有一个舒适的家,但她们可能会没有父亲。你愿意帮助我履行当父亲的职责吗?你愿意听她们诉说心事吗?你愿意回答她们的疑问吗?你愿意经常带她们出去吃午餐吗?你愿意无数次耐心地观看她们学跳芭蕾吗?当她们长得更大时,你愿意为她们买一双漂亮的新鞋子吗?你愿意经常给她们提出人生忠告吗……
这6个朋友都含泪点头同意。
不过,这个父亲委员会还没有行使职责,那是因为做了手术的布鲁斯目前状况良好。虽说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短了些,但还有什么比他活着更重要呢?
一个男人成为父亲似乎波澜不惊,其实父亲才是一个男人的里程碑,坚如石头。他用力书写,虽然不会是华章,但穷尽一生,只是想给儿女交一份答卷。父亲只有在生命将尽时,他坚硬的外壳才被风化,才柔肠百结。
魏晋“竹林七贤”之一嵇康,给同是七贤之一的山涛写过一封信即《与山巨源绝交书》。为什么呢?因为他听说山涛要他出山做官,他不愿意,以示高洁。后来,他获罪被斩,行刑前却把儿子托付给山涛……这种奇异悲凉的行为,也只有父亲才做得出来。
明末清初,文艺批评家金圣叹因“哭庙”获斩,有几个版本的轶事。其中一个版本是说他见到儿子悲伤万分的神情,就让儿子对对联。他出上联:莲子心中苦。儿子哪里有心思对对联,结果他自己就对了下联:梨儿腹内酸。
莲非莲,是怜,梨非梨,是离。我这样写过:一个人成为一个人的父亲,是那样的偶然,但他一生因此改变。从此他便死心踏地地像石头似的铺在地上,垫起孩子愿望的脚尖。
父亲和世界所有的联系,他都交给孩子,他让孩子阅读这世界上成千上万的父亲,从他们那里看到修养,看到品质,看到圆满,让他们陪伴,让他们滋养。这样看来,父亲委员会前有古人,后有来者。现在,是你,是我,是我们慈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