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功地将前夫——砀山县房地产管理局局长刘江辉举报倒台之后,张彦英没有感到兴奋,反而流露出悔意。
“我和他毕竟是近20年的夫妻,一起打拼,一起奋斗支撑了这个家。他曾经对我也很好,只是后来当了局长,开始对我很坏,我不想他被搞得很惨。”张彦英说。
十多天前,张彦英和刘真全母子俩,联名举报刘江辉,满是愤怒和怨恨——住在刘江辉办公室8天守着保险柜,沿街公开散发检举信,闹出震惊一时的砀山“大义灭亲”事件。
大年初一的告发
张彦英是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才发现家中异样的。
2月8日,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的父亲撒手西去,作为家中长女,张彦英和几个弟妹一起,帮助母亲操持了父亲的丧事,忍悲含泪回到家中。
让她震惊的是,前夫刘江辉的衣柜空空荡荡,里面的衣服全不见了踪影,而刘本人也不知去向。
这让张彦英慌张起来。
2005年,张彦英和刘江辉协议离婚,二人约定“离婚不离家”,继续和儿子刘真全一家3口生活在一起。
由于张彦英没有工作,家中开销几乎全靠刘江辉一人承担。2007年,刘真全考入大学,后去英国留学,家中只剩下刘江辉和张彦英二人。
张彦英随即拨通了远在伦敦求学的儿子的电话:孩子啊,你爸爸把衣服全拿走了,你外爷爷刚走,我没心思跟他吵……
刘真全告诉母亲:你要去找父亲!
挂完电话后,没跟任何人商量,这个20岁的孩子开始从伦敦往家赶。整整3天,当刘真全回到砀山的时候,他发现,母亲已经“寻夫”寻到了父亲刘江辉的局长办公室。
局面已经比较糟糕——春节前例行慰问老干部的刘江辉得知前妻跑到自己办公室后,“报了警”。,
闻讯出动的警察希望张彦英离开刘江辉的办公室,被刘真全挡住了,这个正在受西方教育的年轻人说:“我是来找父亲过年的,没有事。”
刺激接踵而来,当晚,在刘江辉办公室过夜的母子俩,发现了一个留在办公室的手机,里面有许多刘江辉和一个女人通话的记录。
愤怒的母子开始电话质问刘江辉,刘告之,他要和陈某初八在砀山县宣布结婚。这进一步激怒了张彦英母子。
刘真全说:“在办公室里,我发现了3个保险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检察院。我想当场打开这些保险柜,让证物面向社会……”
后来,母子二人采取的措施是,大年初一,刘真全走上街头散发母子二人联名的对于父亲刘江辉的检举:“刘江辉,安徽省砀山县房地产管理局局长,贪污、受贿、嫖娼。利用职权变卖国有资产大把捞钱,涂改档案年龄,实际年龄1961年出生(有证),其人虚伪、阴毒、卑鄙、阳奉阴违……”
后来刘真全又将检举信以《宁跟要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为题,传至互联网论坛,“恳求网友不要帖子沉了”。
8天后,砀山县主要领导出面,纪委、检察院等部门工作人员始得打开张彦英母子守候多日的“证据”——3个保险柜,清点出现金、购物卡、存折合计万余元及部分玉器。
刘江辉再婚的想法被成功阻击,并因妻儿举报“涉嫌受贿”成为刑事拘留的对象,一场被称为砀山“家庭反腐”的事件也成为了国内焦点。
一个幸福家庭的重病考验
如果把时针拨回20年前,其时,刘江辉在砀山县城关镇政府工作,普通干部;出生于县城家庭的张彦英,则凭着地理之便做起了买卖衣服的小生意。
二人的结合,是许多内地城镇居民再普遍不过的婚姻搭配形式之一。随着儿子刘真全的诞生,这个家庭幸福感更强。
张彦英说:“我们俩是1992年结的婚,原来他(刘江辉)也不是什么官,我们还是很恩爱的,我做小生意补贴家用,他在政府上班,后来他2002年当上房地产管理局局长后,开始对我不好起来。”
张彦英觉得,刘江辉权力变大以后,渐渐地看自己不顺眼了,后来“又跟一个女人好上了,经常以出差之名夜不归宿”。
而刘江辉的解释完全相反,在一封给砀山县委、县政府领导的信中,他这样写道:“2004年,我患病在南京住院治疗,一度病情恶化,长时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院方连连下达病危通知书。作为妻子的张彦英见我康复无望,竞不念多年夫妻情分,把我丢在重症监护室,狠毒地卷走了我用于治疗的全部资金30万元,一走了之……出院后,我长期身体虚弱,生活不能完全自理,张彦英认为我已成废人,仕途无着,遂于2005年5月与我办理了离婚手续……”
有熟知刘江辉家庭情况的人证实了刘的说法,称刘江辉在徐州开刀切除阑尾炎时,发生了重大医疗事故,腹腔溃烂,几近死亡,后转院至南京,“张彦英担心人财两空”,“最后偷偷跑了”。
无法确认是这次生死攸关的重病映射出的夫妻关系的本来面目,还是别有他事让刘江辉动了离婚之念。事实是,刚刚动过手术、身体还非常虚弱的刘江辉即非常坚决地提出离婚请求,后二人协议离婚。
“涉嫌受贿万元”的局长庇护了谁?
在张彦英母子强力检举下,刘江辉迅速成为了检察机关立案侦查的对象 2月22日,刘江辉被停职,砀山县检察院以“涉嫌受贿”对其立案侦查,“初步查明刘江辉涉嫌受贿万元”。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我现在有点后悔。希望这件事情到这里就能够结束了。那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帮妈妈。”刘真金说。
出乎意料的还有公众——“若是仅仅受贿1,5万元,的确说明刘江辉不是真正的贪官,须知,就媒体披露的那些硕鼠,哪个不是数百万、数千万甚至数以亿计的,万元充其量就是几顿饭钱……”有人评论。
也有人指出,刘江辉仅“涉嫌受贿万元”,太少,一位老干部表示:“一个建设局的二级机构(砀山房地产管理局归建设局管辖),一个副科级干部,靠他一个人的工资,能供儿子到英国读书?”
但即便就是万元,在砀山已经不能算是一笔小钱:2008年,该县年人均GDP才5000多元;满大街跑的大都是面的,无论坐多远,只需一元钱;即便如刘江辉这样的副科级局长,也很难到每月2000元。
在向上级部门汇报时,刘江辉这样写道:“虽不敢标榜自己一尘不染,但绝对可以向组织保证自己坚守底线。”
“大义灭亲”的人伦之殇
在刘真全将检举自己父亲的帖子发至网上后,有网友坦言,“你做错了”,“会后悔的”。
一位网民以哥哥口吻写道:“弟弟,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的,我见过叔叔(刘江辉),他和我聊过天,他非常的爱你疼你,和我说十句九句话离不开我的毛孩我的毛孩,每说到你他嘴角都露出一丝幸福甜蜜的微笑,你是他的骄傲啊……”
当刘江辉被检察机关刑事拘留的消息确凿无误后,刘真全和张彦英开始陷入一场难以名状的尴尬。
“本来我只是想替妈妈讨回个公道,让爸爸停职后,我们一家人能够和睦相处,但是现在父亲被立案调查……不少网友指责我,我感到压力很大……我现在有点后悔。”
“在举报他时,我曾和他见过一面,我喊他,他没有睬我。我当时就说:爸,别当官了,行不……他当时没有说话。”
据了解,张彦英和刘江辉的婚姻没经受住大病的生死考验后,对刘真全打击甚大,刘一度非常消沉,博客起名就是“残缺的幽伤”。在博客中,他伤感地透露,他“绝不会骂人贱”,因为,母亲经常被父亲骂为“贱人”。
基于这种长期的家庭隐痛,在张彦英和刘江辉的矛盾公开后,刘真全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母亲一边,直言“宁跟要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然而,当事情急转之下,刘江辉停职甚至被检察院以“涉嫌受贿”立案侦查时,这位年轻人开始陷入长时间的苦闷。
3月1日,这位年轻人的QQ名称,已经改为了“re-live”。只是,他真的能重新开始吗?